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汉子的胸腹间突然穿出一柄利刃来,他圆睁双目,死死地瞪着剑尖,扑通一声,落入了湍急的河水,到死都不明白这道夺命符是怎么凭空而降的。
突来的变故让凌波惊讶地睁开了眼睛,可还没来得及看清救命恩人的样貌,忽然喀喇一声,木桥再也承受不住折腾,彻底断裂了。
凌波脚下一空,身子猛地一沉,很快,一只臂膀缠上了她的腰,止住了坠势,一股大力带着她腾空一跃,险险地落在了岸边。
凌波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散乱的目光好容易才找到焦点。救她的人穿着和其他追兵一样的衣服,熟悉的脸上露出了惊魂未定的表情。
凌波的脸上依次闪过出乎意料的茫然,劫后余生的惊喜,和无比的感激,喃喃唤道:“沈公子……”
此人正是沈天放,他扮作追兵的模样混进其中,一直在装模作样地掠阵,趁人不注意再打两下黑拳,就等寻着适当的时机出手相救,不曾想怀中的女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竟然如此烈性,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幸好他反应快,拼了命地挤上了桥,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发难,不然凌波可就真要香消玉殒了。
就在此时,另一名灰衣蒙面的男子也突然反水,挥剑就向“同伴”刺去。
这一番变故遽起,一众追兵皆是反应不及。只听那灰衣人喊道:“还等什么?先脱身再说!”
暮菖兰闻言一震,脱口唤道:“远哥?”
那被她称为“远哥”的男子劈手刺翻两人,没好气地喝道:“专心对敌!”
暮菖兰连忙收敛心神,手中的剑更是如银蛇一般舞动。
援兵现身,对夏侯瑾轩来讲远胜于久旱逢甘霖,本已是强弩之末,又爆发出一股子力气,与众人合力杀出一条血路来。沈天放背着凌波紧紧跟在后面,几个起落,就钻进了林子。
一番恶斗,原本人多势众的追兵已是零零落落,更多的同伴又被阻在对岸过不来,只能焦急叫骂。再看看眼前,幽深的林子在暗夜里更显诡谲,一时竟无人敢踏前,眼睁睁地看着那几道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
术里站在远处,默默地看完了整个过程——他就是发出那声“狮子吼”的人。想不到这样凶险的死局,竟还是被他们逃出了生天,大长老想必会十分失望。
但,这或许就是上天的旨意。
狭路相逢勇者胜,贪生者必死,效死者必生。原来汉人之中,也并不全是贪生怕死的懦弱之辈。
他最后看了一眼一行人消失地方向,转身离去。
这一番死里逃生,夏侯瑾轩三人心中的翻腾不必言说,自是百感交集,对于沈天放与暮远松从天而降,虽然有一肚子疑问,可此时却谁也顾不上问一句。
直到凌波嗫嚅道:“沈公子,我可以自己走……”
沈天放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四下看看,对暮远松说道:“歇一歇吧。”
暮远松点点头:“好,到这里应该暂时安全了。”
这句话就像是突然抽离了一道续命符咒一般,夏侯瑾轩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半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暮菖兰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都是恹恹地,有气无力地对暮远松问道:“远哥,你……还有沈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沈天放扶着凌波坐到一块平整的地上,没好气地回道:“还不是你们城门失火,殃及了柳园?要不是我奋力抵抗……”
一听他那咄咄逼人的口气,暮远松可不乐意了,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沈公子这话我可不爱听,到底是谁失火谁是池鱼,这可还不好说。”
沈天放一时被堵的哑口无言。毕竟对他们来讲,是哪边的人走漏了消息,还是个问号。
夏侯瑾轩不由得抬眼打量起暮远松,他有一张白白净净的书生脸,眉目清秀,看起来同叶霖一般年轻,但蹙眉的样子,却又平添一股威严之气,想来在暮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似乎十分护短。
暮远松不知道自己已成了被观察的对象,转向暮菖兰解释道:“我一到长安就发现咱们的客栈被人盯起来了,觉察到不对,索性没有进去。想起霖哥儿先前的联络,就去柳园碰碰运气,没承想沈家也……对了,霖哥儿呢?”
此言一出,暮菖兰的神色立刻黯淡下来,默然无语,劫后余生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气氛一时死寂,又是凌波打破了沉默:“各位,谢大哥和上官公子下落不明,咱们该想想办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