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翳续道:“欧阳英的死讯已经泄露,以姜承的性子,不日就会兴兵复仇。夏侯瑾轩要是死了,南北联盟一时无法建立,届时折剑山庄孤掌难鸣,吃下蜀中不在话下。待蜀中到手,再顺江而下,两湖传檄可定。你不该回来坐镇吗?”
“你迟迟不愿抽身的目的,无非是想借夏侯瑾轩的助力打进江北义军,暗中破坏、甚至操控南北联盟的行动。现在半途而废,你会觉得可惜也是自然。但是,江南如今有郭勒尔和范福在,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监视之中;至于江北,只要花些心思,安插几个内还不在话下。”
龙溟知道此言非虚,端看如今隐卫中汉人的数量,就足以证明。可是,又有哪个人能比他自己可靠?再说,他还有一块盟主令牌没有交出去呢!
可惜他却苦于无法开口。
魔翳顿了顿,问道:“还记得孙子兵法形篇吧?”
龙溟皱眉,他当然是记得的——所谓善战者,必须首先立于不败之地,再等待敌人的破绽,一举克敌制胜。哪有人在占优势的情况下还选择兵行险招?
“你还有什么理由非要留下不可?”魔翳又问。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龙溟问住了。
是啊,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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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沧行不动声色地摸了回去,不出意料地发现,那阵可疑的动静果然来自龙溟。他已经醒来,正抬头静静地注视着苍穹,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站起身来,纵身跃上了山梁。
谢沧行心一沉,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跟丢或者被发现,他担心的只是他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机行动?
龙溟对自己的目的地似乎也并非十足确定,费了一番踟蹰,才到了山沟里的一个小村落。这村落偏僻贫穷,房屋低矮破旧,茅草铺顶,皆是一进的土坯房,好些的也只在房子四周加一道矮篱笆,或者在门口挂一面八卦铜镜而已。
此时已入了夜,村子里静悄悄的,连鸡鸣犬吠的声音都已止息,只有风声掠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
龙溟大致看了一看,走向一处寻常农家,抬手正要敲门,却被谢沧行一把拉住:“你想做什么?”
龙溟见到他似乎并不大吃惊,讥诮一笑:“当然是请君入瓮,除掉身为内应者最忌惮的那个人。”
谢沧行面色一沉,手中的力道不由得重了几分。他自然想到过这个可能,可除了跟来,难道还有旁的选择吗?他能放任这么一个可疑人物单独行动吗?
最厉害的陷阱,就是让人明知道是陷阱却不得不往里跳。
两个人冷冷地对峙着,谁都不甘示弱,小小的山村里似乎一下子弥漫了一股杀气。
尽管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一般,龙溟仍是面色如常,冷笑:“谢兄此时不走,还在等什么?”
谢沧行盯着他,不屈不挠地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龙溟瞥了他一眼:“谢兄是聪明人,只要静下心来,自然明白我们如今急需什么,那自然就是我来此的目的。”
谢沧行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龙溟无所谓地说道:“我倒是没什么要紧,可是,几位打算穿着这一身血衣到何时?又能走到哪里去?”
谢沧行一怔,这才记起自己这一行人身上或多或少沾着鲜血——早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同伴的。特别是自己,被龙溟这一提起,才觉得后背上一大片血迹结了痂,又干又硬,十分不舒服。
这家伙该死的是对的,穿着这么一身行头,走到哪儿都惹人注目。这一夜兵荒马乱的,还没顾上这一茬。
再反观龙溟,除了有些灰头土脸,身上却还算干净。回想起来,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触过叶霖的只有他一个。难道他早就想到这么远了?
“你们必须换身行头,不管这会不会暴露我们的行踪。”龙溟说道,“怎样,这答案谢兄可满意了?”
谢沧行仍是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就算是同伴的离世,也不会动摇你心里一分一毫吗?”
龙溟也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我已经见过足够多的死亡,可以让我就算有所动摇,也不会影响冷静的判断。你们现在缺的就是这个,不是吗?”
谢沧行没有回话,却渐渐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