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一怔,很快恢复了笑容:“夫人何出此言?”
“公子的皂靴上还带新鲜的着香茅浸过露水的香气,在这长安周遭能见到香茅的地方,少说也有百里开外。公子到这酒馆怕是比我二人还早些吧?可看装束又不似骑马……”除了轻功,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呵呵,夫人真是目光如炬。”那青年笑得有些尴尬,“在下并非有意隐瞒,只不过如今的长安,身上有功夫的,还是引人注意了些。”
龙溟回以一笑:“那么,公子可以说明来意了吧?”
青年说的诚恳:“二位莫要误会,在下并无它意,只是这里很久不怎么有生人来往,一时好奇,这才来攀谈一二。既然二位尚有要事,那在下便告辞了。”
龙溟似笑非笑地一拱手:“不送。”一点客套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对方倒也走的干脆,可他心里清楚,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方势必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只是不知对方盯上他们的原因是什么。
看来需要头疼的事情又多了一桩,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龙溟叹了口气,扫了一眼凌波:“你还有所保留吧。莫非……识得此人身份?”
凌波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识得,但我知道那香茅来自灞桥,且此人已在灞陵逗留了一段时日。”
“灞陵。”龙溟重复道,皱眉思索着灞陵的武林派系,突然灵机一动,“莫非是柳园?”
“柳园?”凌波问道。
“那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别院,主人二三十年前也曾是叱诧风云的武林名门,势力甚至超过了如今的四大世家。只是后来经历变乱、家道中落,据说是误信小人、受了魔教牵连。”此魔教正是净天教的前身,“此园也早就荒废多时了。柳园,顾名思义应是遍植垂柳之处吧。”
“想是借了关中八景之一、灞柳风雪之意。”凌波顿了顿,抬头看着他,“那么,此人的身份当是……?”
龙溟也回视着她,忽而一笑:“既然已有猜测,不妨留待下次见面亲自求证吧。不过,”他的目光有些促狭,“想不到凌波故弄玄虚起来,也是如此收放自如啊!”
凌波愣了愣,小声反驳道:“我没有……”言犹未尽,两人不由得都乐了,可一笑之后,转念一想,心情又有些微妙——原本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奈何两人之中一个心里有鬼,一个心中存疑,听在耳里都变了味道。
一瞬尴尬,龙溟轻咳一声,道:“总之此人必不会善罢甘休,但一动不如一静,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即可。为今之计,不宜再大张旗鼓。我在城北还有一位朋友,只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辞。
凌波却先开口了:“我……想去一趟清虚观,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吧。”
龙溟不由愣住,他正编着理由劝凌波不要与他同行——目前的版本是这位朋友性情古怪人又过分谨慎,有陌生人多半不会现身之类云云。这叫什么?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
他从不相信世上会有这般好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凌波,只见她神色如常,只是目光却没有放在他身上,心下了然——有了疑心,怎能没有行动?不过于他而言正好顺水推舟。
龙溟正要应下,转念一想,又觉不妥,说道:“如今的长安城不太平,不如你先回客栈休息,明日我再陪你去。”虽然看起来好商好量,但凌波知道这就是决意已定、不容置疑。
眼前好像还是那个她熟悉的人,果决到有些霸道,却又恰到好处的体贴周到,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决定。
凌波暗暗叹息,也用一样的不容置疑答道:“不了,我也想早些找到些头绪,分头行动能快些。”
龙溟没有反驳她,掏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起身说道:“也好,那我先送你走一趟。”
凌波呆了呆,一瞬间有些疑惑,分不清这到底是她曾经以为的体贴周到,还是只为了确认她不会来坏事的心机。
“不了。”她听到自己用极平淡的口气说道,“这两日我已大致熟悉长安情形,更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下山走动了。我理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