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轩几人四处查探一番,在约好的村头大树下集合。凌波到的最晚,她到时,另三人已交换过信息。
“让各位久等了。”她说道,“所幸中毒之人不算多,已皆无大碍。”
“中毒?”龙溟一挑眉,“已经可以确定是中毒了?”
凌波点点头:“是。但……”她似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天星草其毒甚剧,只需少量便可致人死地,可我看村人中毒都很浅,只有已故的几位不知情形如何。”话至此处,凌波幽幽一叹,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龙溟立刻会意,安慰道:“即已尽力,便无需自责。当务之急,理应找出源头,以免危害他人。”
凌波嗯了一声,龙溟又道:“已故几位,可需确认清楚?”
“这……恐怕不妥吧?”夏侯瑾轩反驳道,“既已入土为安,还是莫要再惊动为好。”
龙溟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想当然的错误,未顾及汉人习惯,忙解释道:“夏侯少主说的是。我只是担心这毒埋在地里,会否留下祸患。”
凌波说道:“这倒无需担心。天星草虽然厉害,但入土时日久了,便能自行消解。”
“如此甚好,”龙溟说道,“依我看,现下启人疑窦的问题尚有两个,一是为何中毒者都正当壮年,而老人幼童却都无事。”
凌波摇摇头:“这点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点便是天星草的来源。”龙溟续道,“据村民所言,最先发病的是村东李家。但第二个发病的,却又在西北方。”
“是的。”夏侯瑾轩会意,“我也曾怀疑这毒源来自东方,再向他处蔓延,但发病的顺序却毫无规律可言。”
凌波凝眉思索,说道:“关于来源……天星草之毒在土中不难消解,在水中却未必,因而我首要怀疑的便是村中水源。然我已试过村中井水,并无异状。”
“水?”瑕心念一动,“井水没事,那河水呢?”
夏侯瑾轩回道:“此处山泉皆赖融雪,要再过些时日才有。倒是山那头的谷地较为温暖,或许还有活水。”
“若瑕姑娘不放心,我可以前往一观。”凌波说道。
瑕连忙摆手:“哎,我就是这么一提。”
“我倒认为值得一探。”龙溟说道,“我曾听村民提起,山阳谷地因四季如春、风景秀美,乃是一柳姓大户人家的庄园,因主人畏惧战乱,望风而逃,如今已是人去楼空。”
夏侯瑾轩眨眨眼,满脸不明所以:“这其中有何可疑之处……还请上官公子指点。”
龙溟笑道:“听说那柳家也算富甲一方。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仓卒之际举家南逃,所遗财宝珍玩必然不少。云坪村说近不近,说远却也并非不可达,村人难免起些贪念,翻过山去,趁夜捞些油水。即便柳家留下几个仆役家丁,哪里看得住?”
夏侯瑾轩呆了呆:“会有此事?不如,我们先去问问村人,也免得白跑这一趟。”
龙溟不禁失笑:“问是问不出的。此事毕竟不光彩,更何况村人也怕万一柳家回返,算起旧账要吃不了兜着走,就算做了,谁肯承认?我看,我们还是眼见为实吧。”
夏侯瑾轩怔愣片刻,应了下来,于是几人又向村人细细打听了柳家庄的位置和情形。
一年多前,柳家听闻萧关既破、关中已失,巴山成了蜀中的最后屏障,当即就想逃走,只是舍不得偌大宅院和金银珠宝,好一番收拾变卖,便耽搁下来;后来折剑山庄振臂一呼稳住了局面,又起了观望之心。
月前又听闻折剑山庄召集武林大会,摩拳擦掌要和敌人硬拼,柳家人登时吓得肝胆俱裂,再不迟疑,带着收拾好的财宝,卷铺盖走人,只留下几个管事和仆人。主人不在,这几人也惫懒起来,到了该收租的时候,也不见有人来。
不知是否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夏侯瑾轩总觉得村人在听到柳家的名字时,目光有些闪烁,语气有些心虚。如此看来,上官公子的猜测纵然不中,却也相差不远。
不过,这柳家在村人中的口碑并不好,典型的为富不仁的地主嘴脸,经常以各种手段占佃农的便宜,据说待佣仆也极为苛刻。夏侯瑾轩这才心下稍安,心说柳家这也算是因果报应,吃点亏也理所应当。
当他陷入自己的思绪时,龙溟却感受到身后有一道视线正盯着他们,回头一看,一名少年人插着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阡陌间走过,只可惜装蒜的本事显然有待加强。这少年一看就是游手好闲、欺善怕恶的泼皮模样——每个村里总免不了有几个这样的人物。
龙溟玩味地一笑,却没有说破,权当没有看到,同时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凌波,见她似在想着什么心事,竟也没有注意到这形迹可疑的少年,心中略感奇怪,不禁走上前去问道:“道长可是有事悬心?”
凌波一惊回神,龙溟又再问了一遍,她迟疑片刻,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方才看到一只苍鹰从山巅掠过,那玄影依稀有些眼熟,仿佛就是她曾在洞庭湖畔见过的那只猛禽,矫健的身手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凌波暗自称奇,但刚欲看清,那玄影动作太快,已然失却了踪迹。
凌波只觉得这一眼似真似幻,洞庭蜀中万里之遥,这鸟儿怎可能出现在此?多半是自己看错了吧。还是不要说出来,徒惹人多心。
龙溟见她不说,也就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