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阮凌风已经对萧然的资料,了如指掌了。
是以,两人谈论的多是一些闲聊,丝毫没有想象中的你问我答的紧张场面。
这一点,萧然的确是首次感受到,御道八门中的领主,竟然有如此性子温和儒雅的人,丝毫没有大世家的家族的架子
“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父啊!”萧然心中叹道。
“其女”,当然不是指阮馨如。
尽管两女子的模样,像极了阮凌风,可性子,也就阮明月最为贴近,阮馨如的性子怕是基因突变的成果。
阮凌风本是儒雅之人,与萧然交谈一阵,便觉得他谈吐不凡,似乎在文艺方面颇多造诣,心中又有些惊讶。
想来,大陆上人人都奉行“尊武御道”,这少年不过二十岁,修为极高,已经实属非常人,怕是少不得付出汗水的,又哪来的时间去学习这等可有可无的文艺呢?
于是,他便故意在自己的话中用上了许多典故,却见萧然不但对答如流,更能将此中寓意融会贯通,并且结合自己的观点来应对自己。
阮凌风这心中更是彻底被萧然的才华折服了,若不是对方还在场,他就要好好喘口气,以平复激动的心情了。
萧然上午本是要去阮明月那里学棋的。通过这些日子的学习,他已然能在下先手的情况下,只输阮明月一目半了。
昨夜细细品味了阮明月的战术后,又生出了新的战略战术,早就跃跃欲试了。
却不想,被阮馨如拉来见阮凌风了。
此时与阮凌风交谈一阵,便记挂着棋室中的棋盘,上面的星星点点,尤其是那九个黑点。
在他眼中,无疑就是这大陆格局。
每次与阮明月下棋,便如是在演练日后的大陆争夺沾一般,格外有兴趣与干劲。
他心中有所思,恍惚间听得阮凌风询问,便道:“人生如棋,每走一步,就要看十步,甚至数十步。不以片面之争,而纵观全局。”
阮凌风听了,更是欣喜,道:“哦,萧世侄也精通棋道?”
他见萧然与自己的女儿交好,又是同辈陶清的徒弟,便叫他世侄。
萧然只与阮明月下过棋,不知自己的棋力如何,便谦虚地道:“学过几日,谈不上精通。”
倒是听得阮凌风的话中,似乎他本人对棋道很是精通。否则也不会在话中用上“也”字了。
萧然从未与阮明月以外的人下过棋,心痒难耐,心想,不若正好与他对弈一番,也好过坐在这里闲聊的有意思。
也见对方似有邀请的意思,便道:“今日难得见到阮城主风采,小侄正好可以向城主讨教棋道。”
阮凌风也是喜好棋道之人,在抚苑之都中,除了阮明月以外,无人是自己的对手,每日又俗事缠身,极少有时间研习棋道。
今日,见得萧然,意想不到的事太多了,却万万没想过他竟然也会下棋。如何不叫他欣喜,又如何舍得不炫技一番?
于是,阮凌风赶紧吩咐下人搬来了棋盘。
阮馨如本在一旁,听得两人文绉绉的,说一些不明不白的话,困意绵绵,呵欠连天。
此时,又见得两人要下棋,更是无精打采了,便对萧然道:“你以为跟姐姐学得几日棋,就能胜过父亲了么?就连姐姐的围棋,也是父亲亲自教导的,嘻嘻,今日你可输定了。”
阮凌风瞪大了双眼,问萧然,此话当真,他的围棋竟然是大女儿阮明月教的?
萧然自不隐瞒,道:“跟明月姐姐学过一些日子,无所寸进,倒是让城主见笑了。”
阮凌风知道自己的大女儿,清新脱俗,常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更不可能亲自教导一个少年学习围棋。
如此说来,定然是少年的才华,吸引了大女儿。
就连自己这个任性的二女儿不也整天围着少年转么?
看来,自己这十万金买的消息,果然是友情价啊,太便宜了。
两人端坐棋盘两方,既然阮凌风是长辈,又是阮明月的师傅,自然拿了白子,落后手。
萧然拿黑子,执先手。
多日与阮明月研习围棋,此时的他已不比当初。
只见他轻轻以二指捻了一子,神色专注地吸了一口气,将黑子落在了棋盘正中心——“天元”位置。
这一手,便让阮凌风抬了抬眉头,心想,第一手就在天元处,如此外行的下发,莫非真如他所说,只是略懂而已?
阮凌风起初见他谦虚,以为是真的谦虚,却没料,见他第一手下天元,就隐隐觉得少年的棋力恐怕是真的不高了。
要知道,围棋的目的是攻城略地,占领地盘。
所以无论是第一手,还是第二手,双方都是抢占棋盘的角落。
若是第一手就下在天元,四面八法无处可依仗,也不能将对方逼迫至死。
可以说,第一手天元,十之八九是一手极差的败招。
阮凌风见他神色专注,不似随意下手,该自己落子了,也不再多想,便径自占地去了。
最初,阮凌风见萧然第一手落子在天元,以为他棋力不高,才有此败招出现。
可下了一阵,发现少年的手法很是熟练,无论是“切”、“碰”“缠”……都运用的相当巧妙,面对自己的攻势丝毫不退让。
隐隐还有压过自己的趋势。
阮凌风心中吃惊,再次推翻自己的猜测。想来少年怕是不愿占自己便宜,才胡乱下在了天元位置。
如此,他自然也不再留手,将攻势渐渐转为霸道,对萧然穷追猛打,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萧然也是暗暗心惊,不愧是当年亲手教阮明月下棋的人,棋力当真极高,丝毫不比阮明月差。
阮明月的攻势,看似平淡,却有着许多陷阱,一环扣一环,稍有触碰,便会呈现连锁效应,进而全面崩溃。
而阮凌风的攻势,却凌冽异常,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刃,所过之处,绝不留下一条活路。
一种让人屏息以对;而另一种则让人喘息不止。
萧然能见识到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心中隐隐兴奋,更是彻底爱上了这种让人刺激的游戏。
一时间,整个人的心神都融入了进去。
良久,两人对战到中盘,四周角落都留下了战斗厮杀的痕迹,开始往中间扩散的趋势了。
阮馨如看得百无聊赖,又听得父亲笑道,“世侄可小心了,若不想法子应对,便是你输了。”
于是,觉得战局一定,似乎没有期待中的结局出现,便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正处在半醒半梦之间的时候,听得萧然有些激动的声音,将自己唤醒了。
“城主,你输了。”
阮馨如振作了精神,赶紧望去,见得萧然将一子落在了天元附近后,父亲便露出了极其震惊的表情。
似乎……难道父亲真的输了?
阮馨如也是睁大了眼睛,想从二人的表情中判断出最后的输赢。
阮凌风吃惊一阵,才苦笑道:“世侄果然厉害,万万没想到,第一手的败笔,竟然能被世侄化腐朽为神奇,成为了最后关键时候的救兵,将围困的棋子一一救活,连绵成片,反过来将我逼到了绝路。”
萧然谦虚地道:“这一手天元,其实我也没多大的把握,也是赌博成分居多,却没想到真正能用上,成为了奇兵,并且救援成功。”
虽然只是一番谦虚,阮凌风却听出了其他意味,笑道:“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就是为了应对危机关头么。未雨绸缪,是必须做的。赌博云云,可就有些不妥了。”
“城主说得极是,奇兵的妙处就是能在关键处,与本部互相呼应,而本部则需要在关键的时候,将奇兵用在妙处。两者想扶相依,对胜利而言,缺一不可。”萧然笑道。
阮凌风见他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本意,道:“却不知,世侄也愿做我阮府的一品客卿,成为我阮府的奇兵,与我阮家共进退呢?”
萧然早就有意留在阮府,只要不是留下当姑爷,与下人,客卿嘛,自然是没道理拒绝的。
当即就答应了。
只把阮凌风与阮馨如高兴了,纷纷露出了喜色。
尤其是阮馨如,丝毫不顾及父亲再测,忍不住欣喜,一把就将萧然胳膊挽住了,笑道:“这下你可跑不了了。”
这一下,让萧然很是尴尬,正想提醒阮馨如,他的父亲还在一旁时。
却见阮凌风径自转过了身去,对下人吩咐起来,也不知吩咐的什么,竟然一直不转身过来,不停地对下人说着。
萧然赶紧将阮馨如的手挣脱开,板着脸小声道:“二小姐,你好歹矜持一下啊,让你父亲误会我俩了,瞧你怎么收场。”
阮馨如却不依不饶,任性地道:“误会又怎么了,难道还是你吃亏了不成,我偏不要矜持,哼。”
说着,便又张开双臂要去挽住萧然。
萧然赶紧起身躲过,趁机对阮凌风道别,“城主,今日小侄得城主赏识,这就回去将此事告知未婚妻,也让她好好高兴一下,暂时别过,待得城主得空,小侄也携未婚妻来拜见城主。”
这一番作别的话,萧然说得自然而然,却是让阮凌风当场就愣住了。
那份资料上可没说他有未婚妻啊。
阮馨如更是苍白了脸色,浑身发颤,就欲当场哭出来。
萧然无论两父女打了什么主意,自己就是不做这客卿了,也是万万不能对不起灵儿,另娶他人的。
他才智极高,这才干脆提前封了他们的嘴,免得日后说出来,徒增尴尬误会。
阮凌风一时不能接受,但毕竟是一城之主,涵养极好。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回礼于他,并亲自将他送出了自己的宅邸。
阮馨如却在后面一直缀着,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