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第三节课后,许南一个人坐在老体育馆的看台上。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撕破了脸皮,从早上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来。班里的同学在课后都急着赶回家去,许南一个人默不作声的避开几个死党,撑着一把小伞来到了这里。
这一切真像是一场梦,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昨天晚自习,岑馨当着许南的面告诉胖子,自己要准备迎接考试,所以以后不要再拿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来诱惑自己了。听到这句话,胖子张了张嘴没说话,许南原本笑嘻嘻的脸突然凝固了。
他当然知道,岑馨这不是针对胖子,而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是,为什么?难道施仕仁昨天一席话,真的就能改变岑馨的主意?这也实在太滑稽了:从高一入校那天邂逅,整整两年多的时间,许南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感觉。刚刚在兄弟们的催促和鼓励下做了朦胧的表白,还没真正品到爱情的滋味,就这么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天空似铅一般凝重,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许南伸手接了一片雪花,还没看清它的颜容,雪花化成水丝不见了。是啊,雪花化了明年冬天还会再来,仍然还是一样的透明,一样的剔透,只不过不是今年这一片罢了。而人呢,自己呢?一年之后的今天,物是人非,自己又不知会在哪个城市,哪所学校里徘徊。
他放下伞,站起身来,走下了看台。煤灰渣铺成的跑道上,雪已经有半寸厚了。许南沿着跑道慢慢地走着,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这条路的尽头。走下去,只要走得够远,脚印相互交叠,最后会首尾相接连成一个圆。这就是有始无终的含义吗?
雪越下越大,回头看看教学楼,白色的涂料与天地间的雪花连成越发苍茫的一片。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三楼的阳台上,几个模糊的人影正趴在那里。是纸蜻蜓吗?还是那些蜻蜓,还是当初的岑馨吗?
“哧”的一声,许南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小小的纸条,长约十厘米,宽不过两厘米。在其中的一头,撕开一道小口,站在阳台上,轻轻的松开手。像精灵一样的纸蜻蜓就打着旋儿下去了,慢慢地,宛如一帘看不清虚实的幽梦。岑馨瞪大了眼睛,看着许南一只只不停地将精灵般的蜻蜓放飞,像一串连成一线的珍珠般在空中旋转、降落。就是那一幕,让许南的心猛的一动,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了上来。
“许南!”有人在后面喊。许南不用回头,也听出是林之的声音。这时候来找自己做什么呢?其实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坏消息,再听一个也无所谓。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走。
在跑道转弯的地方,抬起头,看到的是林之那一脸严肃的神色。
许南指指看台,林之顺着看过去,那里有一把伞。二人一前一后,谁也不开口,走到原先许南坐的地方,各自扫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岑馨走了?”许南明知道这是废话,可还是忍不住发问。
“嗯,一下课就走了。我在你课桌上找到了这个。”林之口气里听不出是喜还是悲,像极了电脑合成的机械人声音,递过来一张纸条。
许南心中一动,“这是?”
“拜托,老大,自己看一下不就知道了?”林之撇了撇嘴,不满的说。
许南展开纸条,上面是一行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毫无疑问是岑馨的手笔:许南,我手机被妈妈没收了,不要再发短信给我,OK?
许南张了张嘴,问林之:“这是什么意思?”
林之瞥了一眼,没好气地反问:“这句话一年级的小学生应该也能看懂啊,拜托老大,不要再折磨我了。这丫头的心思,反正我是没辙了,猜不透。”
什么意思?许南想:第一种可能,临近考试,可能岑馨的手机确实被暂时扣押了;第二种可能,就是给自己提出警告,不要再做什么无聊的事情了。究竟哪种可能性大呢?
许南知道女人都有所谓的第六感,不过自己是天蝎座,应该也具备一点这样的能力。长久以来,尽管没有向岑馨表白过什么,更没有听到岑馨对自己有什么这方面的评价。但潜意识里,他甚至有相当程度的把握:岑馨对自己,绝非古井止水那么简单。
可是,想归想,事实是事实。自己究竟还要不要继续下去?如果感觉有误,自己一世英名尽归流水这自不必待言,问题是,许南根本就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么一个残酷的现实。
“老大,你不会就这么放弃吧?”林之眼睛太尖了,一眼就看出了许南的犹豫。
许南剑眉一扬:“放弃?”
林之哈哈一笑,站了起来,指指被白雪覆盖的操场:“这样吧,咱两个赛上两圈试试。如果你赢了,我给你出个点子,保证让你拍案叫绝。如果你输了,那兄弟就只好说声对不起了。”
许南抬起头,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把林之看得心里发毛。顿了一顿之后才说:“就你这副身板儿?”
林之冷笑了两声:“怎么?不服气?那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