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联平信心十足。在永安保险工作快十年了,凭着自己的精明、能说会道以及八面玲珑,他深喑如何处理因交通事故引发的经济纠纷。他通过交警队找到了李子明的联系电话。
“你好,是子明大哥吧,我叫贾联平,保险公司的,是肇事司机柳金泉的亲戚。我想看看你有没有时间,见个面说说撞车的事儿。”
李子明一个人在家,慧上班了,小蕊报了培训班,他没什么事做,半卧在沙发上看电视看手机 。说是看电视,电视里演的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不时地翻看手机。他身上的痛让他无法忘记这次车祸,他一会儿看看车祸现场的照片或视频,一会儿搜索关于交通事故责任认定和处罚的资料。
发生事故到现在已经五天了,子清通过多方打探,弄清了肇事方的基本情况:
柳金权,车主,普通村民,冒名顶替者;
柳小来,柳金权的儿子,事故车辆驾驶人,未取得车辆驾驶证,右壁缺失,残疾,无业;
王霞,柳小来的妻子,某企业职工。
了解了柳金权家的基本情况也不没用,他们谁也没有露过面,没打过一个电话,子明明显地感觉到,他们好象在苛意逃避,或者在向他呈现一副死猪不怕热水烫的姿态。
这种消极应对的态度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种态度深深地刺激着子明。
子明轻易不愿和别人沟通自己的相法,他是一个非常自负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都有他自己的主张。
如果柳家父子不明事理,就这么耗着,怎办?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车祸已经发生了,责任自己一点也没有,他们能躲在过初一,也能躲过十五吗?
子明假想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同时也坚定了自己的思想。
他不再急躁。
贾联平的来电让子明感到一丝丝的欣慰。终于有人来说事了。
“有时间,我们在什么地方碰头。”
“我在永安保险公司,交警队的西边就是,我在这儿等你啊大哥。一会儿见。”
子明想一个人去。临行前时想起了父亲说的话----你心善,容易意气用事,要是有人来说事的话,自己最好不要张嘴,听就可以了,说什么怎么说交给你身边的人。
子明约了子清同去。
路上,兄弟二人交流了想法,他们初步达成一致意见,先探一下对方的底,看看他们的态度如何,听听他们计划怎样处理此事。如果涉及车损赔偿,不急于表态,另定时间具体协商。
子清:"看来柳家父子这几天在家也没闲着,估计找人了,找不到合适的,这才让保险公司的来说和。甭管他找来了谁,关键咱们得满意,新车就给撞了,能换车最好了,不换修也可以,必须到4S店修,必须做鉴定,必须得有补偿。“
子明:”换车是不可能的,我查看了很多事故处理结果,都是维修,没有换的。只要车主体结构没有受损,修就修吧,我担心的是车架有没有变形。哎“
子清:”他这可是无证、逃逸、顶包,要是个明白人的话, 换车也值,不然的话,钱不少花,人还得住进去。“
子明:”已经给你说过了,不要提无证这个事,能达到我们的要求,能尽快处理了事就行了,让他住进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别再提这啊!“
子清没有和子明继续理论。他知道子明说这话的原因,他嘴上什么也没说,可却对子明的说法不太赞同,他心里说,哥哥,你真是太善良了,你以为你这么过来说一说就能把事情处理了,你以为他能痛快地给你个答复让你满意,要真是这样,他们不会撞了你就逃跑,不会连个电话也不打也不过问你有没有伤着,不会不登门致歉。这种人,欠扁,不给他们点压力,他们会轻易地、主动地处理事情让你满意。也就是你一味的忍让,才让对方不以为是。换做我,才不管他那么多。
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有不同的看法。
贾联平早早在永安保险公司的营业厅等侯着。子明兄弟一进门,他便迎了上去。
在事故现场贾联平见过李子明。
“过来了大哥,"贾联平热情地和子明打着招呼,同时给他递上一支烟。子明摇了摇手,表示不会抽烟。“像大哥这个年龄不抽烟的不多啊,就不会还是戒了?”他一边套着近乎,一边将烟递给了子清。
子明回答:“没吸过,怕呛。”
“大哥这习惯真好!自我介绍一下啊,我是刚才给你打电话的贾联平,我是这儿的员工。今天和大哥见面是想说一说车祸的事。来,咱们到里面办公室说吧。“
子明兄弟跟着贾联平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坐着一个女人,是王霞。
看见子明兄弟进来了,王霞马上站了起来。
”王霞,给两个大哥倒杯水。“贾联平指挥着王霞,“两位大哥认得她吧,她叫王霞,肇事方家属,柳金泉的儿媳妇。”
子明没吭声,子清没好气地说:“认得,柳金泉呢?他没有来吗?”
贾联平腼着笑回答道:“老柳是个老实人,胆小,出了这档子事,吓的面也不敢露了。”
子清:“这说的什么话,他露面我们能吃了他不成?他不露面怎么说事?”
贾联平连忙解释:“老柳是怕自己不会说话,不会办事,来了添乱,他们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王霞说了算。这不,让王霞来了。
王霞把倒好的水分别放在子明、子明的座位边,她站在一旁。天气有点热,她的额头有一层汗珠。
”两位大哥,实在对不住啊,我们家是农村的,出了这档子事,都吓坏了,不知道该怎办。别计较我们啊,今天特意让贾哥找你们来,一是当面向子明大哥赔个不是,二是想坐下来在一起说一说怎样解决这个事情。不瞒两位大哥说,我也是硬着头皮来的,我们家的情况特殊,老的老小的小残疾的残疾,日子过的本来就紧巴巴的,现在又出了这事,没法儿说啊。“
王霞说这些的时候,眼睛已噙满了泪。
子明默不作声。
子清准备张嘴,贾联平先说开了:
”两位大哥、王霞,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其他的都没用。依我说,咱们双方都在这儿,打开天窗说亮话,说说怎样解决吧。子明哥,你先说说吧?“
子明仍不作声。
子清按捺不住了,他早就思量好了,他想来个先发制人。:”这很好说啊,他们是全责,我们是新车,照样儿换个车就行啊。“
王霞吃了一惊,她求救一般看着贾联平。
贾联平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没有理会王霞:”老哥,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你说的是气话,新车就让人给撞了,搁谁身上也不高兴,可是,换车是不是、是不是要求有点高啊?你看咱们另一种方式解决行不?“
子清:“那你说怎办?”
贾联平看了一眼王霞,王霞向他点了点头。
贾联平试探着说:”先把车修好,然后让柳金泉赔偿你们一部分损失费,这样行吗?”
子清快人快语:“到什么地方修车?赔偿多少?”
贾联平:“咱们保险公司有定点修理厂,交警队处理的事故车也在那儿定着点,离这儿不远-----达昌汽修,维修时我可以要求他们用原装配件,这个你放心,我敢打保票,绝对保证质量。修好车,再赔偿你5000元----”
没等贾联平说完,子明很坚决地说道:“不行,你说的这些我们不同意。第一,我们不同意在达昌汽修厂修车,要修必须到大众4S店修。第二,修车前必须做一个鉴定,事故现场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车是新车,被撞上出几米远,车体结构有没有变形受损,不做鉴定谁也不能保证。第三,至于赔偿,我们压根没考虑过,车主体没事,随你的心意,给5000不嫌少,给10000不嫌多。但车主体有问题,这车就不能开了,我们就得卖车,这就不是一两个钱的问题了。所以当下最主要的应该是先做鉴定。”
贾联平没想到子清会说出这番话来。他一下子无法回应子清说的话,他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
“哥,你不同意在达昌修车,要到4S店修,这个可以,就按你说的到4S店。可是要做鉴定,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这起事故不算很严重,车被撞的也不是太厉害,做鉴定要花费很时间长不说,程序也特麻烦。”
子清:“什么时间长、嫌麻烦,不管你们说啥,鉴定不能少。我已经把我哥的想法如实说给你们了,这也就是我哥能吃了这亏,换做是我的车,才不和你们啰嗦这么多。”
子明看见子清有此激动了,忙使个眼色。子清嘴里嘟囔着,把头一扭,狠狠地抽起烟来。
贾联平不知道说什么了。
王霞眼巴巴盯着贾联平。
子明闭口不语。
商谈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沉默,足足有五分钟时间。
此时,只有墙角的电风扇自顾自地摇着头,它想送一些清凉给身边的人,奈何室内的空气都带着热气,它的努力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贾联平走到了子清跟前,递给子清一支烟,给子清点燃之后,他也给自己点了一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呼了出来,呼出的烟雾开始像一根长长的棍棒,在风力之下,慢慢的化散开来,向着窗外飘去,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位哥哥,这样吧,你们先回吧,你们所提的要求我清楚了,我和王霞商量一下看看怎样做合适,随后电话联系。“
子明、子清兄弟二人离开了保险公司。
贾联平对王霞说:“你也看到了,对方的态度很坚决,今天没有必要再往下谈了,谈也谈不出个结果。这样,你先回去吧,让我考虑考虑,你放心,既然我答应帮忙你这个忙,我一定会帮你帮到底。等我通知,随叫随到。”
王霞本想和贾联平说说自己的想法,看到贾联平脸色凝重,便忍住了,简单客套了几句,带着失望走了。
事非经过不知难。
贾联平独自一个坐在办公室。
刚刚经结束的商谈让他感到很失望。
他在保险公司干了这么多年,经他协调处理的事故少说也有几十起,都很顺利。每次事故处理之后,事故双方都会对他表示感谢,那个时候,他心安理得地吸当事人给他递上的烟,吃他们请的饭喝他们的酒,他有一种满满的成就感。
然而这次,他茫然了。
李子明的一言不发,李子清的振振有词,王霞的楚楚可怜以及殷切期盼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尤其是王霞,她来的时候拿了两条烟,进门就硬塞到他办公桌的抽屉里。王霞走时,他想把烟给了她,可他没有那么做,他觉得把烟退给王霞,就证明自己处理不了这件事。烟,好退,面子呢,可就丢大了。在一个弱女子面前,在他熟悉的业务范围内,连这件事情都拿不下,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他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他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