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云层覆盖着整个天府城,城中人自然晓得,暴雨,就要来了。
暴雨来临前那阵燥热与烦闷使城中之人心生不安,莫说人了,便是那街边家犬都匍匐在地吐着舌头喘着粗气,丝毫不在意眼前排着长长队伍匆忙搬家的蚂蚁。
但城中东街,季家大宅书房之内的那个孩童似乎没有丝毫感觉,仍旧端坐在书桌旁手捧着一本线扎簿子精精有味正看的入神。
“沐平哥,屋子外怎的突兀就黑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就天黑了?”孩童皱了皱眉,昏暗的天色令他有些看不清簿子上的文字。
“小少爷,还是晌午嘞,看老天爷这模样,估摸着恐是大雨将至。”书房外守着的一个青年男子双手拢袖垂在腰间,微屈着身子看向书房内的孩童道。
“大雨将至?可这大雨将至为何会黑的如此骇人?莫不是真如书中所言,有那妖人施展妖术,大起妖风,吹来黑云遮蔽日月?”
孩童喃喃自语,门外被称作沐平的男子听了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平也不晓得,兴许便如小少爷所说的那般,有甚么子妖人作祟罢。”
“休要胡言!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妖人!”
声音从书房外的大院传来,沐平顺着声音抬头一看,连忙躬身行礼慌忙唤了声:“老爷”
“名儿尽是爱看些不着边的破书,下回出门万不可让他再买。”中年男子手中握着一个两指宽的小竹筒,三两步便行至书房外,他看了一眼坐在书桌旁的孩童如是说道。
“不行!沐平哥!你不许答应!别听爹爹的!”孩童一听,连忙捧着簿子从椅子上跳下,跑到门口扯着沐平的衣袖。
“呃……”
沐平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孩童,又看了看中年男子。
“罢了,你先带名儿去堂屋侯着,一会儿有位先生要来。”中年男子罢了罢手吩咐道。
“是!”
沐平领着孩童穿过大院便不见了身影。
“暴雨将至……暴雨将至喽……唉……”中年男子看着孩童的背影,摇头喃喃自语。
“嘎吱~”
书房沉重的木门被中年男子轻轻扣上,他坐在书桌前点燃灯盏,从手中小竹筒取出一物,是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却令中年男子面色凝重。
“冥灵将至……”中年男子看完之后,将纸条放在了灯盏上。他看着徐徐腾升的焰火,神情恍惚,口中念叨着纸条上写的这四个字,直至焰火灼到了手指,这才回过神来。
“这一天,终究还是会来……”中年男子无力靠坐在竹藤椅子上,颓然间,似乎苍老了几分。
厅堂中,沐平早早便带着孩童——季寻名候在了这里,孩童借着烛火微光翻看着手中簿子,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先生”,季寻名提不起丝毫兴趣。
毕竟之前的那些先生,都是一些老顽固,绝不允许自己翻看那些他们所谓的典籍以外的书籍,言称这些典籍以外的书籍都是庸俗糟粕之物云云,对此,季寻名自然也就对这些先生多有不喜。
“汪汪汪……”
院门外传来阵阵犬吠声,一辆马车从东街口匆匆驶来,马蹄触地声与车轮滚动时发出的声音连在一起,惊动了几乎整条东街的家犬。
待马车行至季府外,一声长吁从马夫口中传出,马蹄声与车轮滚动声这才缓了下来。
“先生,到了。”马夫掀开车帘,对着单手托腮正打着盹儿的老者轻唤道。
“多谢……”车厢内,老者连忙起身下车,随即从袖口里取出一吊子钱,递与车夫,待马车行远,老者才转身向季府而去。
“嘎吱~”
老者单手挽袖,正欲握住朱漆铜门上镶嵌的青铜虎头环敲响大门时,大门却恰巧被人打开了。
老者那双枯糙得犹如老树皮的双手顿在了半空。
“可是许先生?”门侍恰巧开门便见老者滞于门前,便问了一句。
“正是许某”老者缩回了手,两双手拢藏在了袖袍之中。
“老爷等候多时了,先生里面请”
“有劳了。”老者点了点头,提步跨入了季府大门。
“啧啧,这老头儿,穿的这么破破烂烂的,也好意思自称先生?也就府上老爷的钱好骗了些……”门侍看着老者的背影,看了眼他身上的麻布长衫,微微撇了撇嘴。
老者轻车熟路,径直便往客堂而去,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却在半路被人拦住了去路。
“许先生,这边请……”一位管事将老者引至书房,恭恭敬敬的关门后退到了大院。
“嘎吱~”
随着房门关闭声传出,季家老爷才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而书桌另一边的椅子上,许姓老者眉头微皱“你真的如此打算?”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季家老爷叹了口气道。
“可若是此次失败了呢?你可曾想过孩子......他......”许姓老者端起了书桌上的茶杯,用茶杯盖儿拨弄着漂浮的茶叶,有些不解的看着季老爷。
“正因放不下他,所以这次才请你出来。”季老爷也端起茶杯,轻轻嘬了一口,吐出茶叶道。
“唉......冥灵一怒万灵枯......到了你我这个高度,接触的多了,也难免想的会多一些......可老朽实在想不通,你既然找到了与外界融合之法,为何还让我带他回去?莫非这天道之下,还容不下这么个小娃娃吗?”许先生放下茶杯,摸了摸下巴雪白的胡须问道。
“老许,你知道的......冥灵就快降临了,就在这片大地。冥灵此次降临,势必要去覆灭那墨君山......老何老李他们已经着手准备此事了。我们,都不希望会有这样一战,但身为冥灵的子民,我们却又不得不去......”季老爷合上双眼,眉头紧皱,无奈摇了摇头。
沉默......书房之内两人皆都沉默不语,只有摇曳的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林夫人的事......”许先生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此事莫要再提,那是她咎由自取!”季老爷罢了罢手,打断了许先生的话.
“犬子就有劳先生了,若是他不服管教,尽管动手便是,切莫手下留情”季老爷站起身来,对着许先生拱了拱手。
许先生也起身回了一礼“老季尽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