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红专睁开眼时,已经快12点了,他一睁开眼就下意识的想要坐起来,可浑身上下的疼痛感让他又下意识的想要躺下。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躺的地方有些不对,自己枕在一人柔软的大腿上,自己双眼的上方也不是天花板,而是一张正在看他的女人的脸。
“醒了。”那张脸明明面无表情,可他却能从她看自己的眼神中感受到女人的温柔。
他猛地从自己躺的地方滚了下来,也不在乎身上的疼痛感,原来自己一直都躺在沙发上,可头却枕着女人的大腿。女人穿着宽松的睡袍,明明是很宽松的睡袍,却依旧挡不住女人丰满的身材曲线,没有惊呼,站起身有些紧张的看着女人,憨厚的脸上多了一丝绯红。
“蒂姐。”
女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钟红专,问道:“还疼吗。”
钟红专挠了挠头,说:“有点。”
“坐下来。”女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钟红专下意识的坐了上去,女人拿起了摆在桌子上的药膏,用棉签沾了沾,看向了钟红专,那意思是让他把脸靠自己近一些,她要给他涂药。钟红专有些尴尬的将脸伸了过去,感受着药膏在自己脸上的伤口处的那种冰凉的感觉,虽然有些微妙的蛰疼,可他却强忍着自己不吸凉气,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女人:“白蒂姐,我怎么会在这?”
“还有我的衣服是?”他摸了摸有点紧的男士睡衣,有点疑惑
白蒂面无表情的给钟红专涂着药,钟红专能明显的感觉到白蒂有些生气----她的手劲下意识的重了一些。虽然痛,但钟红专不敢说,他知道白蒂是生气自己又和张子京打架,并且自己还打输了。白蒂涂完,又换了一个棉签,涂向了其他的伤口,回答了钟红专的问题。
“喝完酒回家的时候顺便把你带了回来,衣服是我丈夫。”她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你.....你帮我换的?!”钟红专摸了摸裤子,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见白蒂点了点头,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哦...哦,是这样啊,少,少喝点,对胃不好,你的胃不是一直有毛病吗。”钟红专感觉自己尴尬的快死了,又是被人看光,又是问人家傻问题的这算什么事啊。
更何况人家干啥去跟自己有啥关系,这可是自己班主任。
凝视着眼前正在给自己抹药的女人,她面无表情,可神色却十分认真,好像不会漏掉一处伤口似的。他就是不自觉的想去关心她,想去知道她无时无刻都在干什么,想去了解她的喜怒哀乐,因为他喜欢她,从12岁时就很喜欢她了,白蒂也一直对他有着对常人没有过的温柔和关怀,但他知道,她对自己的好感也只是对小孩子所有的那种“母性”关系。
因为他们已经认识了快六年了。
像是感受到了钟红专的凝视,白蒂的眼睛看向了他的双眼,手却没有停下:“你不也喝酒了吗?”
“我今天18岁生日,已经是成年人了,自然可以喝一点。”钟红专不去看那双看自己的双眼,目视天花板,白蒂的手猛地用力让他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气,身子往后退了退,但女人却伸出来空闲的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不让他动弹。
“这话说得就好像你18岁之前没有喝过一样。”白蒂移开了视线,接着去看他的伤口
“蒂姐,有点疼。”白蒂的手劲让钟红专咬紧了牙
“忍着。”白蒂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但钟红专能明显的感到她的手轻了很多,心中一暖。
二人都沉默了一会,还是白蒂打破了沉默:“你怎么又和张子京他们闹冲突了。”
“没事,小打小闹呗,从高一不就是这样了。”钟红专双眼看向了一旁,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小打小闹会把你打成这样?”药涂完了,白蒂收拾起了棉签残骸,又拿起了医用创口贴之类的东西细心地给钟红专贴了上去,一边帮他贴着,一边说:“还是因为宋青落对吧。”
“....是。”钟红专挠了挠头,对于宋青落的保护白蒂一直是知道的,从高一她就是这三个人的班主任了。
“总是看不过去,下意识的就....不过蒂姐你放心,这次主要是我有点醉了,一般情况下我都能应付的。”创口贴贴完了,钟红专摸了摸被包扎好的伤口,咧着嘴对白蒂笑道,可能是因为平常一直都是绷着一张扑克脸,他笑的很难看。
收拾完了一切,白蒂坐的笔直,双手放在了膝盖上,脸上没有表情但神色认真的看着钟红专:“钟红专,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不是我路过,你可能腿都会被那些人打断,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得为你周围的人想想你知道吗?”
钟红专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对白蒂说。
看着低着头沉默了的钟红专,白蒂皱了皱眉,又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宋青落,但保护人也得有个方式,如果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就让自己落得一身伤痕,这只会让你喜欢的人更加难过。”
“什.....不是的不是!”听到白蒂说自己喜欢宋青落,钟红专猛地抬起头,身子下意识的离白蒂近了些,神色慌张的解释了起来:“我不喜欢宋青落,我只是...怎么说,我很可怜她,原本只是因为讨厌那些家伙的所作所为,觉得她很可怜,但暑假的时候,宋青落的妹妹去世了,失去了她妹妹之后她就更内向了,我就觉得她更可怜了。”
“我就想,如果我不去帮助她,那还有谁会帮助她呢。”
听完之后,白蒂不再说话,她知道钟红专说的对,自己只是个老师,能做的也只是在事情发生后的处理,其他方面,她好像确实无能为力。
自己只是她的老师。
钟红专很紧张的看着白蒂,虽然知道两人没可能,但他依旧怕白蒂会误会,过了许久白蒂才说:“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毕竟人还是要为自己而活的,宋青落早晚有一天还是会离开你的保护范围,早晚她还是会独自面对一切。”
“我知道,只是...”钟红专挠了挠后脑勺:“还是会忍不住吧,如果就这么眼睁睁的的看着,可能钟红专也就不再是钟红专了”
白蒂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看钟红专的眼神也渐渐的温柔下来,她伸出手,摸了摸钟红专的脑袋。钟红专的脸有点红,他下意识的低下了头,钟红专自己都没发现,只有和白蒂在一起时他才会像一个正常的少年一样,会紧张,会高兴,会无奈,会羞涩。而平时的他表现得过于坚强成熟了,成熟的不像一个少年。
但其实他也不过是个早早脱离了父母刚刚18岁的少年罢了,表现的再成熟,他又真的经历过什么呢?
白蒂站起了身,对钟红专说:“今晚很晚了,外面下的又很大,就在我这睡吧,那边的沙发是个折叠床,我去给你拿被子”
“嗯。”钟红专点了点头,白蒂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站起了身,钟红专不自觉的打量起在白蒂的客厅,虽然已经认识了很长时间,但这其实他第一次来白蒂的家。环顾周围,他不自觉的被电视柜的一张照片吸引,他走了过去,将照片拿了起来。
照片上是一对男女,是白蒂和她的丈夫,照片上的她穿黑色的毛衣,平常的她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哪怕是在他面前,她的表情也很少会有变化,但照片上的却她微微笑着,脸庞和现在比起来更加柔和,也更加幸福,而照片上的英俊男人穿着米色的羊毛衫,带着眼镜,气质温和文质彬彬,看上去一股书卷气。男人正搂着她,脸上也带着微微的笑。
他们是夫妻,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幸福。
钟红专的心中泛起了一丝苦涩,原本因为白蒂的关心而涌起的温暖也被这股苦涩给冲散了。
是啊,他们是夫妻,虽然那个男人失踪了,但他们依旧是夫妻。
白蒂是在钟红专高一的 时候结的婚,那是11月份的事,白蒂请了三天的假,结婚,新婚假期,三天。结婚的那天,钟红专也请了假,他被邀请去了白蒂的婚礼。
婚礼的场地是这座城市很贵的地方,但男方好像在那天将整个场地都包了下来。
周围人都是白蒂和那个男人的亲朋好友,与白蒂关系很好的王老师也参加了婚礼,当钟红专坐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还很惊讶的问钟红专为什么会在这。
婚礼开始,白蒂穿着白色婚纱出现时,美的钟红专有些窒息,钟红专从未见过这样的白蒂,现在没见过,可能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他们说了誓言。
他们交换了戒指。
她们接了吻。
后来女方丢花球,据说接到了花球的人会获得幸福,白蒂一步步走进高台,带着浅浅微笑的她扫视着下方的来宾,看上去是在寻找目标,人群中王老师兴奋的向她挥着手,当她看到钟红专的时候,她的视线微微呆滞了一下,但很快就回复了过来。
她抛了花球,准确的落到了王老师的身上,王老师很开心,并对白蒂说我爱你蒂蒂。
钟红专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他只知道在王老师接到花球后,自己就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婚礼。
钟红专觉得当时那个花球可能并不是给王老师的,而是给他的。
因为白蒂的目光的目光在扔花球开始到结束,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他和她已经认识了快六年了,但好像他们一直都是姐姐和弟弟,老师和学生的关系,除那天,在等待自己初中录取成绩出来的前一天,那天下午的白蒂和他亲吻了,他的初吻给了白蒂。
从那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直到钟红专升入高中,白蒂成为了他的班主任。
那一吻到底是什么呢,直到现在钟红专都不明白。那时候白蒂已经快19岁了,而他才不过12岁,除了母亲谁会和一个12岁的小男孩接吻呢?
轻轻的用拇指抚摸着照片的女人,钟红专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如果那三年你没有离开,如果你没有遇到这个男人,可能在我16岁的时候就会和你表白了吧。
那时候已经23岁的你,会愿意等我到23岁吗?
“你在干嘛?”白蒂的声音让他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他急忙将手中的照片放下,向一旁抱着被子的白蒂解释道:“没有,只是看看照片。”
白蒂看了看他,又扫视了一眼照片,没有过多追问,走向了折叠床给他收拾床铺了。钟红专见白蒂没有追问,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却又是刚才的苦涩。
果然将我看成了弟弟啊,多问一下都觉得麻烦。
白蒂在收拾床铺,他走向了装着落地窗的阳台,看向了窗外。外面已经变成了暴风雪,风吹的之大好像随时会将窗户吹碎,天变的越来越不正常。看向客厅的电子表,午夜11点58。
“怎么回事,报道的不是小雪吗,怎么……”他自言自语,不自觉的看向了天空,他愣住了。
外面下的暴风雪,按理说是完全看不到天空的景象的,可此刻的天空景象之诡异让人瞠目结舌:天空上星光璀璨,一轮皎月挂在星空中央,银河似一条不断的长河,又像是一条蜿蜒的游龙。在钟红专看不到的另一侧,不可能在大陆出现的彩色极光透着无限神秘,世界正中央的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翻滚旋转,漩涡的中央雷电交替,奇光流转,漩涡更是在缓缓落到地面,就好像天空都要塌下来,雪越下越大,可雪又不是从天空而来。
天空好似神迹,大地如临大敌。
正在铺床的白蒂看到了呆住的钟红专,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走了到了钟红专的身边,她向天空看去,表情同样震惊,但她的震惊和钟红专的完全不一样,那种震惊不是对这片神迹的惊讶,而是对这片神迹出现的时间惊讶。
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她知道这片景象的时间出现的太早,它不应该出现这么早的。
至少不是今年。
钟红专呆呆的看着漩涡降下,他想动,但一股神秘的力量让他完全动弹不得,他拼命扭过了头看着白蒂,用尽了全力伸出了手抓住了白蒂的手,想要往客厅里跑。
“快走蒂姐,那玩意好像要压下来了!”
他想动,可那种力量像是五指山一样压制着他,让他无能为力,他们只能站在阳台,眼睁睁的看着旋涡落下,而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抓着白蒂的手。
漩涡就快到他的眼前,他甚至能看到里面的黑暗滚动着闪电。
我是要死了吗?真可惜啊,明明还有这么多事没有做,明明说好要和戚褛瓦说好要上一所大学的,明明已经鼓足了勇气明天要去看看老娘的,明明还....
明明还没有对白蒂说喜欢你。
他转过了头,像是要再看看她,而白蒂在看着旋涡,脸上无悲无喜,眼神中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疑惑。
他愣住了,并不是因为那股疑惑,仅仅是因为看见白蒂。
她这么美,她还有一个要找寻的丈夫。
她不能死。
钟红专开始发力,硬拼着那股力量,他的脸被憋得涨红,白蒂扭过了头看向了他,不明白他在干什么,想要开口告诉他让他不要怕这旋涡时却突然愣住了。
旋涡落下,不知是不是遮住了了这个世界,房间外的一切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但白蒂的身体却被钟红专用力推开,自己被卷进了旋涡。
“抱歉啊,只能将你推开,却救不了你”他轻轻的说,意识消失前看到只有白蒂呆滞的表情。
客厅里的电子表滚动,12点整。世界恢复平静,天空依旧,雪越下越小消失的一切都恢复了过来,只是这座房子里少了两个人。
黑暗的报告室里只有这个中年男人坐在电脑屏幕前,黑暗遮住了男人的模样,只有电脑屏幕的亮光在闪烁,男人点燃了一支烟,火光照出了他嘴上的胡渣,而眼前的电脑屏幕上出现的是钟红专将白蒂推开的场景,明明没有监控器能录下这一幕,可这一幕就是完完全全的出现在了屏幕里。中年人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么爷们的吗,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连这个力量都能挣开,一开始只是随便选的,不过现在看来,我选了一个不得了的‘bug’啊”
报告厅的门被人打开,一身穿白大褂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走进了报告厅。
“这男孩就是你选的第六人?”年轻男人看着那人的背影,面无表情。
“是啊。”男人用椅子转过身,微笑的看着年轻人,嘴角叼着烟:“我以为你是过来骂我的,不过看来你没那意思,正好,过来看看,这个男孩可是挣脱了施压的力量。”
年轻人依靠着门框,扫了一眼屏幕里的钟红专:“嗯,我知道,刚刚在实验室就看到了,不过据我调查,这男孩只是个普通的少年,没有什么气运根骨,能挣脱开是出乎我意料。虽然你违背了机构的选人权利,但我却觉得这个送去第六人的实验挺不错,挺想知道一个bug怎么在一个庞大的系统里存活下去的,这对我们未来大幅度转移只有好处没坏处。”
“嗯哼,但最主要的还是很好玩不是吗,趁现在还没有坏掉。”男人挑了挑眉
年轻人点了点头,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可为什么是他?选一个带有根骨的人不更好吗,他好像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吧,就算你写了一个独立存在的代码,可选他真的让我想不懂。”
男人有转过身看着屏幕里的大男孩:“一个普普通通,在11岁那年因为自己的淘气导致母亲残疾,15岁就离开父母并独自成长起来的大男孩,在哪个‘非人’的世界,是会成长成起来,还是被碾碎成渣你不好奇吗?正好这小子和白蒂走的也挺近的,我也想看看白蒂看到原本的名单中没有被选中的人却突然出现了,她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的,挺好奇的。”他的声音低沉,但又带着笑意,像是对着年轻人说,又像是在自语。
年轻人久久的没有说话,最后才蹦出来一句:“你好恶趣味啊。”
男人耸了耸肩,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