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药,胃药,在哪个抽匣里呢?是这个么?”少女进了里屋翻弄着床头柜,倒腾出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里的人也坐在这个屋子里,年轻的大叔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搂着姐姐,顺带比耶挡住姐姐的眉毛。姐姐的胳膊环在大叔的脖子上,两只手用力的将大叔带着稀松胡茬的脸拉扯的变形。
“姐姐笑的很开心诶,大叔也是。”少女摸了两下照片,看看手心“没有起灰?看起来大叔把它保管的蛮好的嘛!”
“不对!胃药在哪里啊!”少女坐在地上愁眉苦脸的东找西找“姐姐你快回来照顾大叔吧,大叔把家搞得一团糟!天知道胃药到底在哪!”少女的心思终归是细腻的,她终于从垃圾桶和墙的缝隙里摸出盒药。
水壶跳闸了,少女接了些热水混在凉水里试了试温度,将刚扣出来的两颗胃药扔在杯中,看着白色固状药片一点一点的溶解,直至消失在乳白浑浊的水里。
“是这样没错啦!”少女看着眼前还在漂荡着白色粉末的液体满意的点了点头“电视剧里也是这样演的!没错了!”
她吃力的掰开王拾的嘴,又难以容忍的津起了鼻子“好臭啊!大叔!”她放下水杯“姐姐!我真的有在好好照顾大叔啊!”
她深吸口气捏紧鼻子,将药一股脑的倒进王拾的嘴里。“大叔可别怪我没有姐姐对你那么温柔,要怪就怪你嘴太臭了啊!”
喂好药,少女躺在沙发上,想着姐姐之前应该也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照顾大叔,那姐姐一定是很爱很爱大叔的啊!又为什么放弃大叔,要去和别人结婚了呢?
这和她在电视剧里看的剧情根本对不上,好嘛!电视里演的明明是都市丽人把烂醉的草根废柴送回家要走,却被草根借着酒劲一把拽住,对她敞开心扉,说些浪漫的情话,把精致的女人感动的稀里哗啦,边擦眼泪边照顾这个深情的男人。可大叔实在睡得太死了些吧!连自己像凶杀一样的喂药都没搅和醒他的千秋美梦,竟还能打着不轻不重的呼噜。
刚被她夸完优质睡眠的王拾扶着沙发边缘挣扎着起身,喉咙急促的喘息着。
“大叔你千万别吐,等等我啊!”少女连忙拿起个塑料袋在王拾的嘴边撑开。
少女直视不了那恶臭的呕吐物,她把头扭到另一边,靠感觉给塑料袋系了个严严实实的死扣扔到一边,连忙跑去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了几下。
少女掐着腰俯视着睡死在沙发上的王拾“大叔,还好你没像姐姐说的一样起夜,不然我可是要被你折腾死了!你要是和姐姐复合了,你可得请我吃好吃的啊!”
刚坐到地板上的少女看着大叔变了颜色的牛仔裤和在向下滴水的沙发垫无奈的收起了自己幻想饱餐一顿的想法“大叔,这我可没法帮你啊!”
王拾揉着涨疼的头依旧紧闭着双眼,习惯性的从裤兜摸出烟盒。“他.妈.的怎么湿了!”王拾把烟盒甩开,闻了闻沾着几滴液体的手“草!”王拾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看见了坐在地板上双手托腮沉睡的少女,和她身旁满满几塑料袋的呕吐物“草!到底发生啥了?”王拾嫌弃的前伸着手走向卫生间。
“喂,别睡了,别睡了。”王拾轻拍少女的后背。
少女朦胧的眯着眼“大叔你醒了啊?那我就走了,答应姐姐的事终于办完了。”少女抻着懒腰从地上站起来。
“姑娘,别走啊!你得告诉我昨天晚上都发生什么了啊?我怎么回来的啊?你又为什么在我家啊?”王拾拽住了少女的胳膊。
“大叔你手怎么湿乎乎的啊?”“啊啊啊啊啊!变态!!!”
少女挣开了王拾的手,指着王拾惊呼“大叔!你好恶心啊!”还嫌弃的甩了甩胳膊。
王拾尴尬的看着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耐着性子“我洗手了。真的!”
少女怀疑的看着王拾“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回来的,我来的时候屋里只有你和姐姐,你躺在沙发上打呼噜,还是姐姐给我开的门,跟我说了好些乱码七糟的怪话,最后拜托我留下来照顾你。”
“姐姐?”
“啊!也就是大叔你的前女友。”少女幸灾乐祸的捂着嘴偷笑。
“李湘?”王拾皱紧眉头回想着一切他能记起来的细节。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啦!大叔!”少女打了个哈欠要走。
“喂,谢谢你啊!”王拾依旧紧锁眉头,只是出于礼节性的道谢。
“大叔!诚恳点好嘛!谢谢我的话,最起码要看着我吧!再说了,我可不叫喂!”少女回过头有些恼火的瞪着王拾。
“那好,这位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王拾学着幼儿园老师的腔调抬头看向少女。
少女仰头想了想“我叫高稚女!”
高稚女心里暗自窃喜,你是上了岁数的大叔,可我还是个少女,高稚女,高稚女!哈哈哈哈羡慕死你!
可王拾对此并没有像高稚女想象中的那样产生强烈反应,反到是脸上没有什么波澜,继续愁眉苦脸的凝视地面。
应当是对昨晚的事想不出什么结果。寒暄了句“啊。你名字还挺古怪的。”
少女捏了捏手心的汗“啊?这个名字很古怪么?”
“嗯,是很古怪,但古怪点不也挺好么?也没人和你重复。”王拾放弃了终究是无用功的思考“我之前翻了三天字典就为了以后给我家孩子起个与众不同的名字,就那种别人一听要么拍手叫好,要么傻愣着琢磨半天的名字。稚女,稚女,你家里人应该是希望你能永远纯洁童真,活得像个少女,你这名字挺好的。”
稚女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弛,看向王拾的眼神里满是炫耀“大叔!什么叫像个少女啊!人家现在也是青春靓丽呢!不像某个喝多了躺在沙发上打呼噜的老头!老头诶,活了今天没明天的老头!”
王拾没有因为稚女的暗示而生气,只是燃起了颗躺在地上但并不完整的红塔山,长长的呼出口烟,双眼恍惚。
“记得之前有个玩民谣的在酒吧喝多了,神志不清的给我们讲故事。”
“他说在印度有个古怪的民族,在那里丧偶五年以上未嫁未娶的人不配埋到祖坟,只能像被捏瘪的易拉罐一样随意扔到河里。那里的人固执的认为他们骨子里都浸满了低贱的爱。”
王拾无视了傻站着的稚女,弯下腰拎起那几只塑料袋扔向窗外。
“老头就老头吧!只要能再多活上五年,葬在河里就好。”
王拾蹲在地上,用手把落在地上的烟灰堆到一起,声线哽咽。
“可是,高稚女。你说,要让爱积满骨髓,五年真的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