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拾躺在床上,伸长胳膊够到床底昨日剩下的半颗银钗,重新燃起,缭绕在房间的烟草独特微苦气味像续命的毒品,钻进肺里又扩散到心里,填补着王拾内心的空洞。
王拾觉得这细根的银钗像是柔弱的女士烟,轻柔的江南烟雨般滴进心里,他可没有这么矫情,他可是顽强的阿Q啊!
王拾掀起床单被子,把烟掐灭在李湘挑选的洁白床单上,烧出个难看的焦黑色烙印。他把床上的一切都包裹在这个漏了个洞的床单里,在窗台上抛飞出去。
他又燃起颗红塔山,从鼻子里喷出浓厚的烟雾。
他凝视着那被他扔出去的“白鸽”。
它在雨中自由翻飞,闪转腾挪,一如在雨中疾驰的白色超跑,都在渐渐的逃离着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只不过是人在往高处走,“白鸽”在往低处飞罢了。
也对,这只不过是她遗弃的垃圾,也只有自己才会和垃圾计较个输赢。
那自己呢?也算是她所遗弃的垃圾么?
算的吧,毕竟自己仍然苟活于世上,占用着社会资源,毫无作用。甚至比不上那只“白鸽”,可以潇洒的离开这个世界,潜入海底,于海的深邃中泛舟畅游。
王拾烦躁的掐灭了烟。
她怎么能的啊!怎么能像白鸽一样头也不回的振翅高飞的啊!
她是只白鸽,自由的白鸽,王拾知道的,知道她内心深处的自由洒脱,所以才会与她一同立下那些海誓山盟,在那翅膀上捆上丝丝羁绊。
王拾用力的将烟头扔向海里,转身离开这垃圾堆一样积满负面情绪的窗台。
对啊,承诺什么的,都是些孩子看了都觉得幼稚的狗.屁,又怎能困住那只骄傲的白鸽呢?
那离别前的吻呢?那又算些什么呢?王拾回味着分手时的画面,浑浊的眼睛逐渐变得明亮。
对啊!她明明告诉自己她是不爱他的!他不就是有点破钱么!她是不爱他的啊!可她对我是有爱的啊!有爱我最大啊!
她只是嫌弃我的颓废,又不是不爱我了!颓废又怎样呢?曾经的自己也骄傲的像头蔑视整片草原的雄狮啊!只不过是被沉重的雨水压塌了蓬松的鬃毛,看上去有些狼狈。
“找她复合!”这是王拾对沙发上枕头发出的狮王般的怒吼!
他跨着残破的雅迪,像是意气风发的将军骑着只伏枥的年迈战马,锋芒不减当年!
他坐在李湘公司下的咖啡厅里,要了两杯李湘曾经总让自己带的咖啡,叫埋伏?矫揉造作的名字,也算是应景吧!自己也确实要给李湘个出其不意的埋伏!
怕底部的咖啡烫,王拾用吸管嘬着杯壁的上层。什么东西嘛!甜腻的渗人!
“喂!你好,那位?”
“你.妈给你打电话你也听不出来了啊!小兔崽子!”
“啊!妈啊!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啊?”
“怎么?没事我这个当妈的就不能给自己儿子打个电话啦?”
“没没没!妈,您老什么时候打过来都行,儿子都接!”
“没时间和你胡扯,丫头呢?有些日子没和丫头说话了!”
“到底谁是你亲生的!一打电话就丫头丫头的!李湘,妈找.....”
“喂!儿子!你那信号不好啊?怎么半天也没个动静啊?”
“啊!妈!我都忘了,人李湘上班呢!没在我身边。”
“那没事了,妈自己给她打个电话吧。”
“别啊!妈!”
“怎么啦?妈给未来的儿媳妇打个电话也不行?”
“行!肯定行!但是人家上班呢啊!有啥事您和我说,等她下班了我再告诉她。”
“其实吧也没啥大事,就是人家小姑娘家家的都跟你处八九年对象了,妈也没送过什么礼物给她,这不想着最近黄金降价了,给她买些首饰,也省着别人说咱老王家抠搜。”
“那行妈,一会她下班了我就告诉她,挂了奥妈。”王拾慌乱的想挂断电话。
“先别挂,妈可得嘱咐你两句啊!人小姑娘可是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了,人啥样我和你爸也见过了,我和你爸都稀罕这丫头!你可不行欺负她奥!妈这还有些闲钱,就转给你了,反正我和你爸也花不了多少,你多给人小姑娘花点,妈不心疼。”
“妈。我不要这钱。”
“就别和妈客气了,话费还挺贵的,挂了奥。”
“妈我真不缺钱!”
却无人回应了,王拾呆滞的看着手机收到的转账信息,燃起颗烟。
李湘会和自己复合么?富家子弟又有什么不好呢?不像自己这个连生活费都要父母资助的妈宝,可自己真的很缺钱,很缺!很缺!妈什么都不知道的,不知道自己在上海消极颓废,不知道自己和她口中的儿媳分手,不知道自己辞去了薪资微薄的工作,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却给了自己最需要的帮助。
自己终究是撒谎了,没告诉妈李湘已经不要自己了,没告诉妈李湘跟了个能开的起超跑的富家子弟,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自己今天追回李湘,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自己会振作,李湘也会是个好儿媳。
“先生,我们咖啡店是不可以抽烟的。”
“哦,不好意思。”王拾抬头看着走出公司大门的李湘,把烟掐灭在咖啡里。拎起属于李湘的那杯咖啡追了上去。
“你雨衣挺防水的啊。”王拾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匆忙的吐出些无用的烂话。
李湘转过身,抬起手向上梳了梳留海“你有事么?”
王拾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那款曾在她心里渴望了三年的表,高昂的价格像是针一样扎破了王拾用爱为自己搭建起的泡沫城堡。
“没,没什么,办点事,碰巧碰到你了。”王拾没穿雨衣,李湘应该看不出来他脸上的那是雨水还是泪水,反正王拾自己坚信那只是些不识趣的雨水,顺手把咖啡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没事就好,我未婚夫还在等我,我先走了。有事就打电话,我们只是分手了,但还是朋友,对么?”李湘没等王拾回答,径直走向了那红色的法拉利。
红色法拉利和那辆白色超跑一样,都属于那个王拾未曾谋面的未婚夫。好像也不一样,它比白色那辆更快,也更决绝的驶向了没有他的远方。
王拾疯了似的跑回咖啡店,拿起留下的那杯“埋伏”一饮而尽。
明明被埋伏的是她,可乱了阵脚,不战自溃的却是自己,也真是蛮可悲的。
咖啡底部极致的苦楚让王拾哕出了那半根他掐灭在咖啡里的烟头。
他捏着自己的喉咙,趴在李湘喜欢的棕色圆木桌上,被自己亲眼目睹的现实遏止了呼吸,双眼泛红。
他哪是头雄健的狮子?分明更像是泄了气漂浮在浪花上的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