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拾淋着雨骑着电动车,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雅迪漏出的些许汽油混合的刺鼻气味,难闻得连淋漓的雨也冲刷不净。
他一手拎着酒瓶,一手疯狂的锤按着喇叭,把车弄的吱哇乱叫,像只在雨中狼狈盘旋的乌鸦,对着风暴聒噪的呜咽着。
“大叔!你很没公德心诶!”白裙姑娘皱着眉头,对王拾恼火的抱怨“你女朋友不管着你点么!”
锐利的话像锥子一样,穿透了王拾的心脏,和寄居在雅迪上的躯壳,再一次把他已经分手了这一明晃晃的现实像输液一样注入体内,流淌至全身,在血管里粘稠的盘踞着,束缚着他让他使不出半点力气,颓坐在雅迪上。
他又仰头灌了口清酒,咽下去的又都是些没甚滋味的阴凉雨水。王拾没由来的烦躁,把酒瓶摔打在地,水花和瓷片都溅出去好远好远,像是追随着那个穿着棕色长裙的姑娘向远方去了。
姑娘看出了王拾的不对,单薄的身形拦在雅迪前面,伸出手,指着王拾“危险分子!!下车!!我劝你下车!!”
王拾麻木的神经感受不到自己大脑传达的电流,只能机械般的遵循着自己耳朵接受到的信息。
他茫然的下了车,站在了姑娘的面前。用迟来的勇气直视着姑娘的眼睛。她踮起脚,揉了揉他的头,嘿嘿的乱笑,像是感受不到王拾眼中燃烧的悲苦与钢铁般坚硬的孤独。
她只是孩子气地拉起王拾的手要向前走“大叔,你红了眼睛,好像小白兔诶。”
王拾甩开她的手“去哪?”又一脚踹倒了雅迪“老子他.妈哪也不去!老子就要烂死在这!”
王拾在身上胡乱的摸出了颗烟和打火机,在雨的无情里,尽管他死死的攥着打火机,可带有温情的火苗永远都没有燃起,像是他和李湘明明都在一起那么久了,却也没个好结果一样。
王拾把烟按在地上,掉落出的棕色烟草像是那条棕色长裙,跟着自己也只能浸泡在泥泞的雨水里,确实不如一头扎进白色跑车里,干燥又温暖。
放下了烟,王拾扶着雅迪一瘸一拐往回走,白裙子姑娘也一直跟着。
王拾按开了家里的灯,白裙子姑娘猫着腰左顾右盼的打量着这个屋子。
“大叔,这就是你家么?”
王拾没有回答,静默的注视着这个曾经温馨的烂窝“是家,只不过不是我的。”王拾还是回答了,只是说了个她不会理解的答案。
“我说的嘛!这个家没有多少生气诶!死气沉沉的!”白裙少女以为自己猜对了真相,得意的扬起头。
王拾狠狠的抓住门把手,闭着眼睛,努力的让自己不去看这个少女,可在劣质酒精的刺激下,面前的人不再是这个不相识的少女,而是那个埋怨自己不上进,抱怨着没有出路的前女友,她扬着头高傲的看着自己。
“这个家看起来不太像是过日子的家啊!”
王拾瞪大了眼睛,抓住了她的肩膀。“谁他.妈不想好好过日子!我他.妈也想好好过日子啊!你以为我他.妈就想一直烂下去啊?谁他.妈想啊!我他.妈原本连孩子名都想好了的啊!胖胖的,软软糯糯的小孩子啊...”王拾越喊越低落,最后一个人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大叔,别难过了。”少女伸出手,摸向王拾的头。这手被王拾用力的推开,王拾发出像是野兽一般的低吼“滚!滚啊!谁他.妈需要你的安慰啊!老子一个人也照样活的很好!快去和你的富家公子哥相爱,然后一起滚啊!”
白裙少女不知所措,她被这头绝望的野兽吓到了,野兽的嘶吼让人振聋发聩,野兽的利爪也恶狠狠的抓紫了她白嫩的肩膀,她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他究竟是倔强的小白兔,还是发怒的雄狮,可那绝望是真切的,真切的坚固如实物,将她隔蔽在外。所以她走了,像那个她之前见过很多次的女人一样,将王拾一个人留在了那个死气沉沉的烂窝里。
王拾摸索着手机,接通这个吵醒他的电话“喂,你好哪位?”
“王拾!你他.Y不上班了啊!”
“啊?”
“我问你,你他.Y的能不能来上班了!不能上就滚蛋!反正你也一直混吃等死,游手好闲!”
强硬的话再一次将王拾昨晚刚刚埋藏好的绝望连根拔出,他是个绝望的人,他什么都没有,只残留着昨晚亏欠的勇气。
“我他.妈不上了!怎么招吧!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啊!老子不差你们这些鸟钱!”王拾挂断了电话,将电话摔在地板上,想要挣扎着起身。
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鼻而来,惹得王拾又是呕出了一口胃液。王拾慢慢地挣扎着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捂着绞痛的胃,从抽屉里翻出板药抠出两粒扔进嘴里。
又是一通电话,王拾放下红烧牛肉面的叉子“喂,谁啊?”
“我!听老杜说你辞职了?”
“啊 !对啊!”
“你怎么就辞职了啊?李湘没劝劝你?”
“北,我跟说个事。”
“说呗!咋还娘们唧唧的!”
“我和李湘分了。”
.........
“真的假的?”
王拾没有回答,只是端起纸筒喝了口面汤。
“那分了的话,你这工作更不能辞了啊!你咋养活自己啊!再说咋就分了啊?你俩不都处八九年了么?”
“分了就分了呗,走一步看一步吧,活人也不能被尿憋死,我挺大个男的还怕养活不起自己?要不晚上出来喝点?”
“喝呗,我晚上可得好好和你唠唠,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木桌上的毛肚锅咕嘟咕嘟的翻起着一个又一个的泡,窜起锅底通红通红的辣椒。
“呦!你们俩可有日子没来了!今天你们这桌给你们打八折!”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放下满满一铁盘的串,看着王拾笑眯眯的吆喝。
“周姨,你家这量是一点没减啊!”王拾对面西装革履的小伙儿轻车熟路的叨起串腰子“再来点啤酒吧,周姨!”
“行!北这小伙越来越板正了,要不是有对象了,我高低给我姑娘塞给你。”
“合子,到底因为啥啊?你和李湘不是处的好好的么?怎么说分就分了啊?”
“没啥呗,我总感觉自己耽误她了。北,你不觉得自从下雨了以后,我就像要死了一样么?像个丧尸一样毫无目的的乱走。我不想好好活了,不代表她不想啊。”王拾边说边拿起串毛肚扔进嘴里。
“哥们能看不出来么,哥们在这劝你多少回了,好好活着,最起码为了娶李湘好好活着,你也不听劝啊!”他起开瓶啤酒给自己和王拾满上“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剩咱俩了,泽还告诉我让我好好看着你,这事泽要是知道了不得骂死我?”
“对啊!我也没想好怎么告诉泽呢。”王拾沮丧的吐出口中嚼不烂的毛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啤酒就是比那狗.屁清酒好喝!”
北有些调侃的笑了“那清酒都是上流人喝的?咱们这群小百姓可没那格调哟!”举起杯子示意再干一个。
王拾脸上多了些北看不懂的沮丧,但也高举酒杯“那就去他.妈的傻.逼上流人!”
“对了,这次不只是来单纯的问你为什么分手的,其实本来就想着今天打电话找你聚聚了,只是凑巧你和李湘分手了。世事无常啊!”
“分了就分了,无所谓的喽!反正也是我甩的她!潇洒的很!”
“那就不提李湘了。”北咽下那大块腰子,对着王拾伸出右手竖起中指“合子,看看这是啥!”
“我c.n.m,傻.逼孔北,你就竖中指吧!”王拾也抽出串腰子,沾了沾辣椒。
“啊?”北呆滞的楞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竖起的中指“啊!啊!我之前恶心你,竖中指习惯了,这回你再看!”继而竖起了无名指。
有颗棱形的钻石闪烁着烨烨的光,牢牢的套在北的无名指上“我和其其要结婚了!”
王拾楞了好久,其其?王其?他们两个也处了将近十年了吧?不对,他们两个比自己和李湘处的早,分分合合得有十年多了,也算是终于在上海这个冰冷的异乡修成正果了。
“恭喜恭喜啊!这顿算我请你的!”王拾再次高举酒杯。
“快拉倒吧!你现在狗.逼收入没有,你先欠着吧!”
王拾回到自己的烂窝,燃起颗从北那蹭来的银钗“这贵烟是好抽哈!”
王拾蹲坐在阳台,看着窗外的雨。反复的盘问着自己,是不是自己要是上进一点,自己和李湘应该也要结婚了?会生一个大胖娃娃,在上海落户,婚礼也会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没有什么人到场,毕竟这狂风暴雨几乎阻挠了所有的大型交通工具。
但这雨下的确实大啊!打在窗户上像是一个个小锤子,紧密的敲打着鼓点。
可这雨这么大,他们怎么就结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