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拾没有过多的与高稚女纠缠,起身拿起手机给北打了个电话
“北,我找到工作了,酒吧驻唱。”
“啊?哪个酒吧啊?你小子是奔着驻唱去的吗!你和李湘分了是分了,你也不行他.妈乱搞啊!”
“北!我是那种人么!来啊?来我这个酒吧喝点?”
“行,正好王其和她闺蜜逛街去了,我自己待着也没意思。哪个酒吧?我找你去。”
王拾拿着手机走到门外,抬头看了看招牌“她?北,酒吧名叫她。”
“她?没去过,你给我发个定位,我马上到。”
王拾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已经两天没用过的微信,自嘲的笑了,也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有很多人关心自己,自己需要一条一条的回复每一条安慰的话。只是令自己更想象不到的是,给自己发来最多消息的竟然是他.妈中国移动公众号。
把定位发给北之后,王拾蹲在路边点起颗烟,慢慢的翻阅着各个消息。
记录显示那个为了自己操碎了心的老妈在昨天晚上给自己发了条很长的语音,王拾把耳朵凑到手机上抽着烟细细的听着。
儿子啊,妈给你邮了点家里腌的咸菜。你和Y头肯定都忙着上班没时间做饭,总吃订的外卖不好,妈就想着给你邮点咸菜,你俩不想做饭的时候吃点咸菜也能对付一顿。
熟悉到骨子里的唠叨,如今也不觉得厌烦。没等王拾感慨,手机里的语调又高昂了起来。
老头子!你不说有话要和儿子说么?有屁快放!
王拾嘿嘿一笑,即使时间的流逝混在雨里冲刷了十年,但这老两口还是没变。
相较沙哑的男声从手机里传来,儿子,你和Y头想没想过啥时候结婚呐?你也老大不小了,再等两个月过生日你也二十八了,得成个家了吧,也算是让我们老两口心里有个着落。
你爸终于是说了句有用的,儿子啊,妈之前盼着你结婚,是怕这么好个Y头跟了你后悔,想着赶紧把婚结了,这样啊,Y头也就跑不了了。也不知道这Y头让你灌什么迷魂汤了,怎么就瞎了眼跟你过了十年,妈现在也不怕Y头跑了,妈就是觉得再不给Y头个名分妈都替Y头委屈,你赶紧找个好日子给婚结了,再生个大胖小子,我和你爸的心也就算是踏实了。
熟悉的催婚流程,只是少了个人和自己分享这份长辈的唠叨。
王拾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蹲在地上痛哭“妈,你口口声声说的Y头已经走了!已经回不来了!她真的后悔了!她真的不要我了!妈,我真的累了,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妈,她,她真的走了。”
发泄了情绪过后王拾擦了擦眼泪,怕发语音能让家里人听出自己语调的不对劲儿,王拾只好打字回复这条温馨又沉重的消息。
妈,结婚这事不着急,反正李湘也跑不了,我俩现在都是事业的上升期,都忙着工作,结婚什么的等以后再说吧。你和我爸也注意身体,我俩在这边挺好的......
直到眼泪模糊了眼眶,王拾才依依不舍的点击了发送键。
其实他想告诉家里,他和李湘已经分手了,可按照爸妈的性子,如果知道自己和李湘分手了,一定是会来上海找自己算账的吧。
雨这么大,老家还远在东北,还是算了,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兄弟群里,鲸鱼@了全体说他回来了。
鲸鱼这个浑球还知道回来?王拾眯起眼仰望着天。
原本说是一起来上海闯荡的,他却改道去了日本,后来说是回国了?记不清了,只是好久都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了。
其实自己和鲸鱼挺像的,自己是高考失利,不想上大学想来上海打拼。他是学业很差没有出路了,想出来打拼。
也不知道他在日本那几年过的好不好,雨那么大,他怎么回来的呢?他不像是丁少,家里有直升机。坐船么?水位上涨了这么多,应该不行的吧,想不通。
北终于来了,下车拍了拍王拾的肩膀也点起颗烟。
“鱼回来了,你知道了吗?”
“看到了,我记得他之前不去日本了么?雨这么大,怎么回来的啊?”王拾有些疑惑。
“不知道,但他说是他认识个挺牛.逼的网友开军舰给他送回去的,我就当这傻.逼是在开玩笑,我也没当真。你呢?这酒吧看着不大啊,工资能养活你自己吗?”
王拾告诉了北这个酒吧和丁少的故事。
北抽烟一直都挺快的,王拾总是取笑他,说是因为他抽的女士烟。北半晌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头踩灭“这样看来你不还是挺幸运的吗,就算你和李湘错过了,最起码你们两个还都活着。”
“别说李湘了,说说你吧,你和王其什么时候结婚啊?”
北又掏出颗烟点燃,没有放进嘴里,就是看着渐渐缩短的烟“合子,你说人是不是就像这烟啊?一直在慢慢的变老,但可能老天爷哪天看你不顺眼就随意的把你拧断,结束你这一生。”王拾不明所以的注视着北,看着北掰断了那根有些小贵的银钗。
“我长了个瘤,医生说挺大的,就在这。”北把烟扔进了浑浊的雨水里,头凑到王拾跟前“就在这,你摸摸?医生不是说挺大的么?但我自己怎么摸不到啊?”
北无助的蹲在地上,像刚刚的王拾一样失声痛哭。
王拾陪北一起蹲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北一直都是一个体面的人,至少在自己面前体面了半辈子了。他前几天不还意气风发的向自己炫耀着婚戒吗?可他如今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画面又如此真实,真实到自己的心里也泛出无尽的悲伤。
那是肿瘤,王拾知道的,李湘之前做过阑尾炎手术,他们病床旁边的老头子就是得了肿瘤,王拾记得那个老爷子总是嘀咕,死了也好,死了就能早点下去陪老伴了,如老人所愿,他被推进手术室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王拾还记得老爷子躺过的床是两个穿着丝袜娇滴滴的小护士收拾的,收拾的时候还很不文雅的抱怨, 治疗肿瘤什么的都是扯淡。
看着身边绝望的北,这是王拾生平第一次对扯淡有着强烈的欲.望。
没等王拾开口安慰,北说“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手术成功几率也就百分之十,如果不手术在医院接受慢性治疗的话我还能活五个月。”
王拾不知道是在对谁发火“狗屁庸医!他们都是骗你住院!挣你血汗钱!”
“合子,你知道吗,本来我俩也分手了,吵架吵的很凶,可后来还是复合了,当她重新拉着我的手的时候,我觉得这就是天意吧,老天爷都不想让我错过王其这么好的姑娘,直到我俩做了婚检,我才明白,什么狗屁天意!什么狗屁老天爷!都他.妈是假的!”北说着从兜里掏出张皱皱巴巴的单子用打火机点燃扔在路边,那单子又被雨淋湿,残余了半张,漆黑的肿瘤像北的绝望,死死的压在那半张单子上。
北挣扎着捡起了那根扔在地上的半根银钗,尽管点不着却也叼在嘴里“合子,前几天王其还和我说呢,说你和李湘肯定也会结婚的,让我别着急,等等你俩,咱们四个的婚礼就一起办了,我肯定没答应啊!我告诉王其,我肯定要比你王拾先结婚,先要孩子,到时候给孩子养的白白胖胖的,让他没事就收拾你家孩子。以后的一切我都想好了的啊!我全都想好了啊!”
北奋力的用拳头锤打着地面,雨水混着血水四溅。
“北,你冷静冷静行吗!王其知道这些吗!”
这句话像是针镇定剂扎在了北的身上,也像是病患的死亡判决,摧毁了人所有挣扎的动力。
北不顾形象的整个人躺在地上,用手捂着脸“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合子,我该怎么说啊...”
北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小过了雨声。
北在雨中也蜷缩的越来越小,像是只把头插在沙子里的鸵鸟。
王拾没有取笑北的心情,他看着雨中狼狈的北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点起颗烟,看着天上密布的阴云。
上天应当算是仁慈的,因为她总让孤独之人寻到快乐。
可她又何尝不是无情的,因为她总让幸福之人流离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