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船上的酒不错!李清意醒时脑中闪过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宿醉酒醒,整个人神清气爽没有头痛欲裂,足以证明经营这艘楼船的人不是一毛不拔的奸商,起码酒美肉香,服务更是周到。
李清意开门走了几步,迎面就遇到了一个伙计,一副笑面,恭敬说道:“贵客醒了!已是午时啦,您是先醒醒酒还是先用膳?三楼的中间有雅间,也可以在房中用餐。”
她昨夜没有吃多少东西,正觉腹中饥饿,随口问道:“是些什么吃食?”
“因船行海上,多是一些海鱼,鲜香美味,贵客不妨一试。”
鱼?行吧。她点点头,交代伙计随意上些拿得出手的,便走向三楼的雅间。
说是雅间,但因船上空间有限,也仅仅是在靠近船头的位置空了一块地方,用屏风隔出了几个空间。此时已被占满了,她扫了一圈正要回屋,就看一人挥舞双手吸引她的注意力。
“……”李清意看着魈君大大的笑脸总觉得事情有些诡异,怎么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私底下都是这个德行吗?
“主上,主上,她醒了!”
宋元瑾皱眉,手中的鱼糜羹恨不得糊面前的人一脸,早知道他好热闹的毛病改不了,还不如等薛先生回来!
既然被看见了,李清意当然也不好一走了之,毕竟魈君不是阿猫阿狗随意打发,神风堂号称知天下事,如今有机会接触堂内执牛耳的人物,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能错过。
“魈兄,真是巧了。”她从善如流坐到二人旁边,伙计见她落座,很快将菜摆了上来,杯盘碗盏快速堆了满桌。伙计笑得得体说道:“贵客,除船上常备的菜式外,这边一些是大厨新做的,正好请贵客们品鉴。”
李清意见碗碟错落堆了两层,十分淡定,喝了一杯茶拿起筷子,“船家盛情,二位不妨试试?”
魈君招呼宋元瑾,“主上,来,尝尝!”
尝尝……
宋元瑾似笑非笑的瞥了旁边的人一眼,魈君反应过来也是笑而不语,李清意没有注意桌上的气氛,歪头想到:她在何处听到过这句?
埋头吃了一会,魈君又忍不住说话,正好李清意也停下筷头喝了口茶,二人四目相对,魈君开口问道:“小一啊,我看你青兄这么叫你,我和他年龄相仿也这么称呼了啊,你今年多大啦,可有婚配啊?”
“……”她实在不知如何回答,也拿不准这人打听这些要干嘛,只能打哈哈道:“魈兄客气了,小弟今年十八尚未娶妻。”
“啊,娶妻啊,那什么,其实男子……”
宋元瑾将碗重重的放在桌上,二人一顿,见他黑着脸起身,冲她说了句:“以后别乱喝酒”,说罢拂袖而走,魈君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喝酒?李清意不在意二人离开,倒是喝酒二字提醒她了,昨晚她喝了酒,然后呢?
她想了一会没什么头绪,又想到有鸦青在,反正也出不了什么乱子,索性不想了。又将注意力放在这些鱼身上,大厨手艺不错,只是海鱼肉腥气更重些,她吃不惯,辜负船家一片心意了。
喝酒的事她过了一天才想起来问问,此时众人正要下船。
“前夜?”
“嗯,我喝了酒,有发生什么事么?”
“……不曾”鸦青头也没抬。
“武学一途,酒是大忌,伤人根基不说,令头脑昏沉最是危险,小友可不要贪杯。”邙冲这两日都在打坐调息,此时容光焕发精神矍铄。
“是,小子知道了。”
四人前后下了楼船,踏上陆地,李清意心中才有踏实的感觉,出码头上马再走一个时辰,才到蜃楼城,此时城中张灯结彩,行人遍地,小贩们卖力的吆喝声,更添了烟火气。
“这城中街道店铺看上去与陆地上的一般无二!”除了蜃楼城本地的人手脚略大一些,皮肤黑些,其他都与大宋百姓一样,李清意好奇的看着街边贩卖的物事,有海中的鱼骨,有珍珠,有鱼干,有海草,倒是很有蜃楼城的特色。
“走吧,老夫在蜃楼城有个朋友,此次可以借住他府中,好过去客栈挤。”异宝会前后,城中客栈一屋难求,且比平日里花费要多上许多,李清意眼看有两伙人又为了房间问题动了手,躲的远了些。
“此时城中多少江湖人士,这样打斗,没问题?”
“城中万事不禁,只有一点,不许扰民。”鸦青歪头躲过一支射偏的箭矢,淡定说道。
“也就是说,只要死的不是他们城中百姓,就没人管。”邙冲接着补充。
“好地方!”李清意感慨。
喜欢逞凶斗狠的随你,喜欢安居乐业的也随你,可不就是好地方么!
眼看打斗双方波及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往他们这边扩大的趋势,李清意一脚将踉跄倒过来的人踢回打架的人群,回头问道:“前辈,你朋友家在何处,再不走,我们恐怕要费点力气才能出去了!”
也好在街道够宽敞,两边的小贩居然饶有兴致的看热闹,丝毫不见紧张害怕。
邙冲淡定一指,李清意看过去,很好,正是客栈隔壁的店铺,看上去古色古香好像是个首饰店?要过去还真得穿过“战场”。锦衣老人站到三人身前,刚要起剑势将众人分开,李清意从后面窜出来,边咳嗽边大声说道:“咳咳,我是本地人,身体弱些,咳咳咳咳各位小心拳脚,小心,诶,看着点看着点……本地人本地人!”
冲突双方倒真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搅了局,她所过之处纷纷停手,鸦青三人在众人瞩目的情形下面瘫着脸跟着她穿了过去,一人后知后觉吼道:“他们不是本地的,我在船上还见过那两个小白脸!”言辞激愤指着李清意和鸦青,仿佛二人才是要抢房间的“仇人”。
四人反应迅速,闪身进了首饰铺子,外面的人骂了几句只得作罢,继续去争抢唯一的一间通铺。
“破山兄?哎呀呀,真是你!”掌柜的见突然闯进四个人一惊,第一眼就看在金光闪闪的邙冲身上,这一见居然是个老朋友!
邙冲以神剑破山剑为号,江湖人称破山剑神,出门在外也常以破山自称。
“黄兄,好久不见啦!”邙冲少年游历四方,曾在岛上住过些时日,与同样好金银美器的黄金耀一见如故,结下不解之缘。
四人说明来意,黄老爷子笑呵呵的将他们带到后门,出去后是一个偌大的院子,木头制成的屋子极尽巧思,岛上砂石少,木头倒是取之不尽,所以城中大部分的房屋都是木制,能用砂石垒屋子的,都是城中大富大贵的人家。
“异宝会还有两天,诸位可在城中逛逛,有些珍奇宝物比那会上还稀有,能不能淘着,就看各位眼力喽!”老两口每天要打理首饰铺子,儿女们出海游玩去了也不在家,抱歉没法尽地主之谊,只能让他们自己去逛。正中李清意下怀。
“兄长,出去逛逛?”
她早就好奇,迫不及待出了门,邙冲和晏江流在前,他们习惯性的跟在二人身后,城中人多,摩肩接踵。晏江流不习惯如此拥挤的场合,半路就与邙冲去了酒楼听戏,鸦青则是带她找到黑市入口。两个人,两锭金,交了钱才能进。
这里的人也不少,但都是打扮讲究的公子小姐,身边跟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神色倨傲。
“这里还真是有趣,居然还有卖这个?”李清意指了指一个架子上的海东青,摊主见她感兴趣笑着介绍道:“这位公子,这东西可是狩猎的好手,别看它小,但是飞得高,看得远,狩猎有了它,不但如虎添翼而且威风啊!”果然此话一出,有几位携美同游的年轻人也聚了过来。
“你这鹰怎么卖?”蓝色锦衣的公子身后侍卫问道。
“八百两”
“八百两?可比市场价多了一半,阁下莫非当我们是愣头青不成?”他身边的白衣公子身后的中年人皱眉说道。
“众位有所不知,我这只与其他的不同,是罕见的纯白玉爪,飞翔时如一道雪光非常漂亮,而且从小在海上狩猎,凶猛难驯。当然公子们不用担心,小人自有驯鹰的手段,包您驯服此鹰。”
白衣公子有些意动,李清意又问:“此鹰可能传信?”
“能,需稍加训练,它飞的高远,正适合传信,探路。”
李清意眼睛发亮,如此神物,正适合带去军中,当即将腰间荷包取下,点出一千两银票,“麻烦兄台助我驯鹰了,多出的二百两权当谢礼。”
“公子爽快!公子下榻何处?小人下市就将……”
“且慢!”之前问询的中年人拦住二人交谈,“我家公子也有意买下此鹰,既是我们先问的价钱,也该先问问我们买不买吧。”
这话说的蛮不讲理,那白衣公子显然习惯了这种作为,冷眼看着李清意眼含轻蔑。
李清意转过身来面对他们几人,轻笑着说道:“我看你家公子身体娇软,连话也不会说要别人代劳,恐怕不适合驯养这样的猛禽,不如看看那边的珠串,也好送与身边的美人儿!”
蓝衣公子闻言停下脚步,兴味的看向二人,那白衣服的他认识,武林盟主神拳崔彻的小儿子,崔征,后面的中年人是崔彻的结拜兄弟鸳鸯刀吴别。二人在江湖上颇有名气,到哪不是前呼后拥,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当下变了脸色。
“公子,这可真是千古一骂呀!”蓝衣公子身后的人偷笑着轻声说道。李清意不知崔征情况,他们却是知晓的,崔征自幼身体不好,不适合习武,因此身体确实单薄一些,一直引以为憾事,等闲不让人提起。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吴别一拳打出,引得四周空气轻声作响,周围人退了一步神色凝重。
李清意冷哼一声,同出一拳,两人拳头相撞,“碰”的一声,她神色淡然立在原地,吴别却脸色发红,蹬蹬蹬退了三步,看李清意的目光也没有之前的轻蔑,眼神凝重又有些意外。
“我说如此嚣张,阁下小小年纪,武功倒是不弱。”
嚣张?李清意瞪了他们一眼没有接话,也不知强抢人家东西的是谁!
摊主见状也劝道:“这位公子别着急,我那还有别的鹰隼,虽不如这只迅捷,但更凶猛些,也容易驯服,送人也是不错的!”
那摊主擅察言观色,见白衣公子看鹰隼眼神不见喜爱,恐怕买来也是为了送人,此话说完果然二人脸色好些。
李清意交了钱,交代了好好看护她的鹰,也没有理会身后崔征的阴鸷目光就逛别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