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安与叶昭行回到将军府已是申时,太阳慢慢向西方倒去。
她连马也来不及栓就向叶苍书房跑去,“祖父,祖父!您在吗,辰安有要事告知与您。”
结果却无人应答。
奇怪,离晚宴还有一个时辰,将军府离皇宫也不远,怎的这就走了?平日里祖父都在这里的啊。
“郡主,您终于回来了!”云晴从书房后面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叶辰安问道:“祖父与父亲呢?”
云晴顺了顺气有些失声说道:“将军和大将军刚被叫去宫中议事,听说是前些日子北韩在青山夜袭我们边关守卫,咱们,咱们长卫军不幸全部战死。"
“怎么会?你听谁说的,信息可辩真假?七万长卫军跟随祖父几十年,全部训练有素,就算是北韩突袭也不可能全部牺牲。”叶辰安眼中皆是不可置信质疑。
云晴低声回:“是皇上身边的袁公公亲自来说的,具体不知是什么情况,北韩人好像对长卫军布防了如指掌,先放火烧粮,后又直中要害。将士们无论怎么抵抗,北韩人都有法子应对。最终北韩大获全胜,七万长卫军全部死在青山脚下......赵副将侥幸逃脱,大难不死,走了五天才走到京城禀报。这都是奴婢在窗外听到的。”
叶辰安身体有些踉跄,眼底含着一汪泪水。云晴的话如同五雷轰顶。
寒风凛冽,叶辰安的鼻子被风吹得通红,她打了个冷颤,退后几步坐在走廊上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不远处的叶昭行紧握双拳,强忍着眼中的湿意。
他想起幼时被战乱所恐惧的日子,刀光剑影,白骨露野,随时都面临着死亡的危险。是长卫军旗帜的到来击退了敌人,是长卫军的首领给了他一个家。
他走向叶辰安拿出一个绣着白梅的红色手帕替她抹去泪珠哽咽说:“郡主,节哀。”
半晌,叶辰安开口说话︰“你们说皇上可会定罪于祖父父亲?”
云晴不敢接话,叶昭行缓声道:“大将军戎马一生,与北韩交战数十年,攻无不克,本该安享晚年可为了大靖太平,三年了还带领长卫军守在靖韩交界。只要大将军在那里一日,北韩便不敢轻举妄动。叶深将军作为大将军唯一的儿子也自是不凡,骁勇善战。三年前在青山与北韩那一战更是直接砍下北韩太子首级,大败北韩军队,因此得封云徽将军,但也使北韩与南靖北韩关系降到了冰点。他们恨透了大将军以及云徽将军父子二人。养兵蓄锐三年得知大将军,将军要回来给皇后娘娘祝贺才会夜袭长卫军。与两位将军肯定没有关系。”
叶辰安似是如梦初醒:“今天绑我那个鹘月人不是说有事情要问祖父,这其中又会有什么联系呢...…”
叶昭行将手帕叠好收起说:“一定有关系,我得再去那酒楼探一探。”
“我和你一起去!”
“郡主留在府中等大将军,将军回来吧。那伙鹘月人敢绑你,你去了也不安全。“
“那你小心胳膊,我在家等你。”
“好。”
云晴扶起叶辰安:“郡主,你今日怎么还被什么鹘月人绑架了?可有伤着?”
“无碍,我洗漱一下。先去找祖母和母亲。”
叶辰安用冷水清洗着脸颊,望向镜中,思绪飘向了青山。
三年前她15岁,拉着叶昭行偷偷藏到祖父将要出征的行李马车上,跟着马车颠来颠去,叶辰安好几次都要吐出来。
终于在第四天到达了青山大营,马车一停叶辰安就掀开帘子就吐了出来。
副将赵启听到声响回头查看,发现一名白衣红袍少女蓬头垢面正蹲在地上哇哇乱吐,青山地处北方寒凉之地,一阵阵冷风袭来,少女柔弱的背影显得格外惹人垂怜。
只见她身旁的少年半蹲一旁挡在风吹来的方向,身材高挑清瘦却坚韧挺立,白色墨染长袍衣角随风而动,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轻轻拍打着少女的后背。
赵启走上前去厉声询问:“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长卫军大营,怎可擅入!”
少女擦了擦嘴角,起身抬头。眼眸澄亮充满了好奇,完全不似刚才那般不适。
赵启认清来人:“辰安,你怎么在这里?”
“见过表舅,是祖父带我来的,近日北韩屡次主动来犯,祖父说要带我上战场作战!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那帮寒地粗人!”叶辰安双手抱在胸前,满脸自豪道。
“哈哈,辰安你年龄尚小,又是女儿家,北韩人大多凶猛强壮,他们还善用野兽,你可不能上前与他们作战啊。”
这话叶辰安听了有些不服道:“我是女子又如何,表舅还没还没见过我上战场又怎知我不能击退敌人。若舅舅不信可以先试试我的身手!”说罢还扬起下颌向前走了几步,赵启摇头笑了笑只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辰安!不得放肆!”
“大将军!”
“祖,祖父。”叶辰安听到叶苍的声音顿时蔫得像只小猫,不敢再出声。
叶苍身披一身铁叶玄甲,前后各有一面铜面护心镜,身形挺拔,发间虽有几根银丝但气场丝毫不逊盛年之时。往那里一站,自是不怒而威。
叶苍身后的叶深眉头皱到一块,面露急色上前一步走到叶辰安身前:“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简直胆大包天!一路偷摸跟来,还敢撒谎说是你祖父应允!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战场!不是将军府里的练武场!在这种地方随时都会死人!你今天见到的人第二天也许就是一具尸体了你懂吗?”
急得叶深五官都要拧到一起去了又转向叶昭行大喊:“你啊你,你做她的贴身侍卫是不是就学会贴身了?做什么都要顺着她,她去死你也跟着她一块去死吗?啊?”
叶昭行只低头不语。
叶辰安让父亲凶的不敢吱声,只觉得鼻子泛酸。一步一步挪向叶深用手拉住父亲衣角委屈巴巴的道歉∶:“对不起.....父亲。女儿只是从小看到祖父与父亲穿上铠甲出征,心中便十分向往,钦佩长卫军的英勇,想成为和你们一样的英雄,想为大靖出一份力。"
叶深冷静下来像是陷入回忆:“咱们叶家世代习武,我经历过至亲死在自己面前,也见过太多因为战乱而丧失家园,活活饿死的平民百姓!自你落地那一刻,我只愿你平安长大,故给你取名为安。辰安,真的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说到这里叶深低头叹息一声,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随后很快恢复如常说道∶“幼时你抓阉给我抓了一把短刀,长大后对女红一窍不通,隔三差五的就外出打架,一条街的男子都要让你揍了个遍。你祖父从小让你习武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是让你去胡作非为,你应该收敛些自己的脾性,学学京城那些世家贵女都是如何行事,要不然日后怎么嫁与太子。先帝还在世时对你百般垂爱,要是他老人家早知大靖以后的国母是你这样,恐会后悔当时过早定下了你与太子的婚约!赶紧给我回去,别在这里给我添乱!“
“哪有那么夸张,我所揍之人都是他们活该,那些人要是好端端的不做恶事,我又怎会无缘无故招惹他们。”叶辰安小声嘀咕。
“你还敢顶嘴!现在我就差人把你送回去!”
“哎呀,父亲。我来都来了我不去作战您让我在一旁观战吧,求求您了。我绝不会给你们添乱。就这一次,好不好?战事一停我定回去好好学习女红,再不张扬行事,做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我发誓说到做到!”
叶辰安赶紧嘟起嘴巴撒娇,满嘴胡说些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还伸出手指立誓。
叶深刚要开口拒绝,身后的叶苍缓缓开口道:“她想看就让她看吧,你今日不满足她,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了了她这个心愿。”
叶辰安听到这话开心极了,直接蹦到祖父身边挎着叶苍的胳膊连连傻笑:“谢谢祖父~就知道祖父最疼我了,嘻嘻。”
叶苍无奈一笑。
叶深还想说些什么,可叶苍已抬腿离去。
叶深急忙追上:“父亲,你这是为何?此地危险至极,您怎么让辰安留下来了?”
叶苍背手向前走着,缓缓说道︰“我们将军府里的女子都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柔和,既是天生如此,又何必压制她的天性。她的武功是我教出来的,而且她也不是个吃亏的主,还有昭行在她身边,不会出事。再者,有些事情你让她经历了,兴许对她来说也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