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我看见一片美丽的花海,各色各样的花朵无边无际争相怒放。花海中一名白衣女子正起舞弄蝶,衣袂飘飘,女子时而托蝶旋转,时而临风飞舞,舞步翩翩,煞是美妙。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稚嫩的女声。
“姐姐,姐姐,山上的雪开始融化了,青女姐姐让我来唤你过去呢。”声音好是清脆,是一个身材较为娇小的粉衣女子,却辨不清相貌。
“好,阿凝,你随我一同去罢。”白衣女子温柔的声音飘荡在花海中。
而后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云彩,膨松得像棉花糖一样,彩云之端矗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向四周发出万丈彩光。
宫殿内布置尤为奢华,正前方遥遥可见一尊流光溢彩的宝座,白玉石为底镂空的纹饰作为宝座的后屏。宝座像是由纯金打造而成,其间还镶嵌着稀有的宝石,映得堂内金碧辉煌。其上图文纹路清晰流畅,图案栩栩如生,似是天人所为,找不出半点瑕疵。
宝座上端坐着一男一女,皆是古装华服,男的英气逼人,女的天姿月容,不过表情都很是严肃,就像一条紧绷着的弦,稍触即断。宝座两旁恭谨地站着两名女子,手中各自持有一柄孔雀羽毛做的屏风扇。从衣着上看,两人应该是侍奉宝座上坐着的人的婢女。殿内四周玉阶金柱,两队锦衣华服的人分别站列在玉阶下方,中间留出一道正跪着一白一粉两名女子,恰是出现那花海之中的两人。
“大胆华若,竟敢知法犯法,触犯天规,与魔界中人勾结,盗我帝魂珠,妄图助其攻我天界。华若,你所犯罪行滔天,可有话说?”座上男子忽然一声威叱。
“没有。”白衣女子淡漠回应。
“有!天帝,姐姐没有叛反。姐姐,你快说你没有偷走帝魂珠啊,你快说啊······姐姐!”粉衣女子抓着白衣女子的衣袖不停的摇着,求诉的眼中泪光点点,却半晌也不见白衣女子有所动容。
“天帝明鉴,姐姐是冤枉的,姐姐没有盗取帝魂珠,帝魂珠是、是我偷的。"粉衣女子咬唇低声道。“我一时好奇便拿了它,不关姐姐的事,姐姐没有勾结魔界……"
“住嘴!”白衣女子低声喝道。
“休得多言!华若,你可认罪?“坐上男子一声怒喝,打断了粉衣女子的话。
“华若认罪。”依旧淡淡的声音,不卑不亢,不带一丝情绪。
粉衣女子瞪大了铜铃般的大眼,不可思议的望去。“姐姐?你没罪,为什么要认罪啊?一但伏了罪,就会被毁去仙身,会万劫不复的啊!”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粉衣女子哭着哀劝道,一面狼狈的爬到白衣女子身前,双手紧紧地箍着她的手臂,不住地摇着,泪如泉涌。
“天兵天将听命!将罪仙华若押往诛仙台,即刻执法!”座上男子威严难触,厉声命令道。
“不!天帝!姐姐没有罪,姐姐是冤枉的,天帝开恩呐!”粉衣女子泣不成声,徘徊在白衣女子与座上男子之间,一面紧紧拉着白衣女子,一面执着的苦苦哀求着座上之人宽恕,光洁的额头磕在地上,一声声,一声声清晰的回荡在我耳畔。额头在数次的撞击下,已渐渐红肿,破了皮,出了血,洁白的地板上染出了朵朵红莲。
诛仙台四周空旷野野,唯有几根粗壮的石柱,高高地耸于云间。石柱的正中央,白衣女子被一条乌黑的铁链锁着,跪在地上,背脊却依旧直挺不屈,仿佛一株遗世独绽的白莲,婷婷而立,不容侵犯。
诛仙台四周重重兵将把守,正前方站着的正是方才座上男子。男子走到白衣女子身前,居高临下道:“华若,本尊再问你一遍,帝魂珠在哪里?交出帝魂珠,本尊可以饶过希凝。”女子沉默不应,僵持片刻后,男子靠近白衣女子慢慢蹲下。“本尊问你,在摩耶幻境中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良久,白衣女子才望着远处的地面缓缓说道:“帝魂珠不在我这儿。我看见了什么又有什么重要,天帝究竟想知道什么呢?只是希凝尚小,她什么都不知道。”女子抬起头,眼神翻转,定定的看着男子。“还请天帝三思。”那一记眼神冰冷又狠厉,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令人不寒而栗。
“姐姐。放开我!”粉衣女子突然出闯了上来,却被天兵押着不能靠近。
“阿凝。”白衣女子轻声念着,闭上双眼叹道:“天帝,罪仙可否与希凝道别?”她恳求着,却又不愿屈服。
男子默不作声,并不允许她那么做。
白衣女子随即高声喊道:“阿凝,姐姐犯了天规,就当受罚。姐姐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替我活下去,这样姐姐才会安心,知道吗?”
一声令下,天兵押走了白衣女子,那个声声叫着‘姐姐’的小女孩也被拉了开去。
眼前便是‘绝命崖’,白衣女子从容不迫的望着前方,一步,一步,无不伴着身后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强忍住回头,眼角噙满了泪,却迟迟不肯落下。
诛仙台下风声猎猎,全是那冲天的戾气。正如她所说,一切都将结束,诛仙一台至今也无一人能逃的过,再高的修为在这里都会被泯没,一切都将随她的魂飞魄散而消逝,所有的纠葛都会被斩断,所有真相也都将被掩埋。
“姐姐……放开我!”粉衣女子一挥衣袖,周身发出耀眼的光,将身旁的一干天兵皆震开了去。她脚下轻点,一个飞身直冲向诛仙台下。
“快拦下她!”那个被尊为天帝的男子急声命令道。不等那一群天兵反应过来,粉衣女子凌空一掌劈向诛仙台周围的兵将,早已飞身跳下了诛仙台,随白衣女子急速坠落了下去。
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阴冷的风呼啸而过,带着阵阵奇幻的花香。渐渐地,前方有昏暗的光亮透射开,起初是昏黄的色调,后来逐渐变深,变红,最后只剩下满目绯红。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映照之下,如火如荼的开着遍地红色的花朵,花开而不见叶,一浪一浪,似一波波血潮翻涌。
血色的花丛中,一男子白衣若雪,长身而立。男子骤然回身,眉眼温润如画,眸间一派清明,夹着一丝忧色道:“阿凝,回头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南径,对不起,是我害死了姐姐。我知道你最想做的是什么,以后就由我来替你完成!”
“阿凝,阿凝!”
恍惚间,我感觉到一丝光亮,阵阵寒意向我袭来。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空,衬着白梅飘落的景象,孤雪般的花瓣洋洋洒洒,扑落在我脸颊上。我支身坐起,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油漆过得长椅上,手上握着一本破旧的古书,书纸被风吹得唰唰作响。我熟练的翻开手中的书,一页又一页书纸从指间跃过,纸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生生烙在心上的,再熟悉不过。
“许卿一世桃花雪,隔世还撷相思子。”
我反复的摩挲着那两行字,一切的一切都那样熟悉,它一遍又一遍的在我梦中重复着,长达十几年的时光。
“雪婴姑娘,雪婴姑娘,醒醒。”穆苏轻轻晃着我。
悠悠转醒,感觉脸颊上一片湿意,凉凉的,好清晰。眼睛涩涩的,我抬眼望天,只见天边隐隐泛着霞光,清晨的第一丝曙光即将照射大地,会是一个晴朗的天。我僵硬的在脸上抹了把,擦掉了眼角未干的泪水,抬手覆上眼睛,不忍看这片再熟悉不过的天空。“阿翁,我再睡会儿,好不好?”
耳边响起一声难可察觉的叹息。“雪婴姑娘,前辈的遗体没有找到,可能已经化为灰烬。”他顿住不再说话。
没有找到遗体,是烧成了粉末,连渣儿都不留下么?
“穆苏哥哥,为什么会突然着火了?”我移下覆在眼上的手,嘶哑着嗓子定定的看着他。
“我回到竹屋时,火势已经蔓延开。我进屋去找前辈,发现他已归西。雪婴姑娘,抱歉······”
我翻身坐起,正在离竹屋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穆苏铺了自己的外衫在地上让我躺着。遥遥望去,临水而建的竹屋在烧了整夜之后,此刻已是一片废墟,熊熊的火焰不再,剩下的只有袅袅青烟。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穆苏哥哥,你有看见宝宝吗?它呢?”我木讷的问着,仿佛只是一尊木雕而已。宝宝一般会选择蛰伏在竹屋附近的雪地里,它是只雪狼,习惯了野外的生活。昨夜突然起火,它看阿翁陷入困境是不会不管的,会不会也葬身火场了,我不敢再想。
“没有,不过竹屋里也不见它的踪影,应该逃过一劫。雪婴,节哀。”我知道他正看着我,可我却不敢回头看他,怕忍不住又要决堤。
“好。”我哽咽的快说不出话来,却还是倔强着说道:“穆苏哥哥,你走吧,昨天带你去的桃花箐,走过那林子不远就可以找到下山的路了。”
终归有许多事是要一个人面对,谁也逃避不得。只是它来得太快,我还来不及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