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书房前,妙陶特意提醒我问穆苏出府一事。
我从未去过穆苏的书房,不知这里竟如此简约。迎目的是穆苏的书案,其后是一面装饰着字画的墙壁。书案上右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摞竹简,近处有一瓷制笔洗静静的躺着,接着是笔架,上面悬着大小不一的毛笔,随后有一方精巧的砚台。书案西侧不远处隔有红木精镂的屏风。东侧却并不对称,靠墙处置有书架,书架上满满的全挤着各种书籍,不见有几样摆件。书案前方东西两侧均设有座。我暗自左右打量,才发现屏风后还隔有空间。里面的物件看着不多,陈设也简单,重重轻纱之后隐隐浮现一方素琴,临窗而置。
“过来吧。”穆苏跪坐在一方案几前,朝我招手道。
我依言到他身侧寻了一席之地坐下,“你想问我什么?若是伐树的事,我就是不赞成。”
他微微勾动唇角,缓缓说道:“还是一如既往,开门见山,永远也藏不住事。”
我撇了撇嘴,“这还要藏着掖着不成?”
躲开穆苏挚诚的目光,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近日府中潜入贼人,虽最终未得逞,府内也没有大的损失,但往后还是小心为上,所以我让他们加强戒备。平时你也需谨慎些,如若遇上突发情况记得立即避开,找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让妙陶过来通报。若是情况紧急便大声呼告,但一定要确定保证自己的安全。”
见他神色从容轻松地说着这一席,听起来后果好像还有些严重的话,我一颗心忽上忽下。“不是潜入了贼人,偷盗财物吗?怎么,听着还有人身危险的样子?”
“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总不为过。倘若贼人索财不得而加害于人,亦可保护自己免受其害。”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
穆苏起身,转至一侧书架面前,挑过一卷书简翻阅着。“对了,你今日说槐树成精能言,可是真的?”
“那、那个呀,我骗你的,其实都是我胡说的。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穆苏收起手中书卷,又在书架上挑过另外几卷书,回到案几前坐下,放下怀中书,面色平静地望着我。
见他依旧凝目不言,我有点心虚。“哎呀我承认,我就是觉得不应该伐那棵树,不应该如此草率的就判定为一棵树的过错,有人看见那贼借树翻墙吗?在没有查清楚事实之前,便因为见它长在墙边就认定事实是我们怀疑的那样,那要是人的疏忽呢?而且类似的事如果换作人身上,岂不是凭白加罪无辜,姑息养奸!”
“原来是还在怪罪我不辨是非,冤枉了好人,是不是?”穆苏突然着书卷轻敲我头,打断了我的话,语气颇有些无奈。忽而又叹道:“小心思还真不少。
我语结。自己都没想清楚过,我这是在气他、恼他。今日姽婳说的那些,让我一心以为他是那样在意姽婳,此前种种只是将我当作病人顺着我,也是因于此才与我说那天晚上的那些话,事实上他一定还是以为是我伤了他的姽婳。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方式。我没有做错什么,他们让着我不予计较,不是便默认是我的错吗?我心里憋屈。
“那方才你干嘛当着那些人的面说那些话?”
穆苏波澜不惊地抬眼看着我,眼底微漾起笑意,“哪些话?”
“就你问槐树成精,还有借我说责无旁贷的那些话啊!”
“有吗?”穆苏一本正经地望着我,微扬的一侧嘴角却将他暴露无遗。
我微愠瞪向他,不掷一词。
“好了,原本真真切切只是想问问你,是否这世间万物皆具灵识,或可感知周遭一切,只是难于表达。而今看来,是还在跟我掷气。也罢,不记得了便算了,以后也不提了。这有几卷有意思的书,你一会儿带回去看吧,别再一个人胡思乱想了。”说罢将方挑的几卷书推到我跟前。
我如释重负,“哦,那、那我先回去了。”说完抱着一抱书卷匆匆逃遁,结果脚下一绊,一个踉跄险些将书都扔了出去,狼狈不已。“走、走了。”
一日傍晚,我看着从穆苏那里拿来的书打着瞌睡,妙陶嚷着嗓子告知我有人造访月落院。我立马想到穆苏,瞌睡惊走一大半。可转念又想到我们两日前才见过,他平日也不见有多少清闲时候,人家来找我干什么呢,不禁好笑。甩甩头,眼前倒是浮现出另外一个人来,前几日才同我干了一小架的姽婳美人好似这两日都没有见着人了,难不成是她?
不过也不可能呀,我未曾招惹她,她也断然不会有茬儿可找上来的。
“会不会是······”我倒吸一口凉气。“糟了!”
忽记起今早给大灰鸟换药时,妙陶随口问我:“主人,我记得大夫说红色瓶子里的给它用,主人是担心药效不够好,所以这几日才都给它用人用的吗?可是人禽用药会不会同呢?”
我拿书的手一抖。啥?红色的才是给大灰鸟用的?“应该差不多吧,呵呵。”
“哦,不过当初主人为什么不直接留一瓶给人用的就好了呢。”妙陶苦思冥想着,忽然恍然若悟“哦!一定是留着给公子的!公子之前也受了箭伤,虽然现下伤已经好了,可是主人一定不记得了,不过却还是心心挂念着公子······主人你这记忆时好时坏的,有时候又会突然想起一点点来,是不是这次记起来什么了?”
我欲言又止,那叫一个哑口难辨,“大、大概······我、我给自己用的。”
“啊?主人你哪儿受伤了?”妙陶急忙捉去我双手好好儿的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
“没事,我、我给大姨妈用的!”我心不在焉的答着。
“主人是说姨娘吗?可是主人什么时候多出个大姨娘的?”妙陶疑惑不解地看向我。
回想此事,我心道不妙。难不成穆苏把药送过去了,而姽婳知道了那药是我送的,是给畜生用的不是给她的。
我忧心忡忡了一阵,但没过一阵子却又将此事抛之脑后。
可没想到,那边果传来了一则再坏不过的消息。带来消息的是一个叫青音的姑娘,但不是府中丫鬟,乃是一名穆苏门下的属下,算是护卫吧,办差刚回到府中。听她说姽婳突然发病,全身长满了红疹子,奇痒难耐都挠破了一层皮,现在整个人红肿得跟蒸熟的螃蟹一样,都没脸出门见人了。
丫鬟找来了医师为她诊治,据说是中毒,什么毒还有待验证,但问题似乎出现在我的那瓶伤药上。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手脚冰凉,心想药果然出了问题,这下我不想招惹是非也招了。
仔细想想却觉蹊跷,我只不过错将给大灰鸟的药送了去,断然不至于中毒这么严重。于是赶紧让妙陶去请康景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