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声退出后没有先回自己寝房,倒是先担心着尚嫣那块砚台又重返书房。
书房尚开着门,被江浮矣搞出的狼藉已经被下人打扫干净了,独留管家抱着那块砚在书房内无所适从。
梅声猜测,倘若尚嫣知道自己送的礼物还未经收礼人之手便损坏了定不会善罢甘休。况且,这事阿瑄有错在先。
若要爱一个人,是要指引他走向正道,而不是恃宠而骄,纵任他误入歧途。
“管家大人用过膳了?”
梅声深呼吸,轻扯嘴角,露出一个礼仪得当的微笑。
管家闻声忙弯腰低首:“尚未,梅小姐用过了?”
“自然是。”梅声回答着,伸手想接过砚台,“摔成什么样了?我能看看吗?”
“如此便好。”管家战战兢兢,怕脏了她的手,亲自掀开丝绸布捧给她看,“这不看还好,一看竟不像是相府千金能拿出手的。”
梅声其实不懂文房四宝,不认得这是什么种类的。但裂痕中却有粘合过的痕迹。
尚小姐给阿瑄的礼物竟是坏的?
梅声与管家不约而同的对视,又很快移开。
“倘若六公主不曾摔碎这砚,殿下也不会知道的。”管家说。
是的。
物质是永恒的,感情是易碎的。
在物质宽裕的情况下,维系令人精神愉悦的感情是顺应本性的。
江瑄是储君,君王本无情。因而小恩小惠不可动摇。
他性子固执,一意孤行的事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说对尚嫣无情恨相识。
那便是苦了痴情人,世上少了一对良人。
可他们互相欺骗,又是苦了谁?
梅声默默低下了头,虽说如今与江瑄有热恋期,但也难保热恋过后江瑄会不会像对尚嫣一样不耐烦地对她。
为人处世是这样。不能总看对方对自己怎么样,也要放宽视野瞧瞧他对别人如何。
她不喜欢没有原则没有礼貌的偏爱。
如果,如果以后站在他身边的是自己,我希望他爱我,但也要保留对世界的温柔与善意。
世上唯有深情最易辜负。
梅声自顾多愁善感。
有小鬟跑进来找管家。
管家忙包裹好破碎的砚台,梅声肯定地接过保管,管家报之一笑忙出去。
梅声小心翼翼地捧着碎片,虽于一个女子而言有些重量,但也不比一份心意更重。因为怕再有闪失,梅声只好先抱着。
过了一会儿,一道洪亮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梅声。
“好大的胆子!哪里来的贱婢竟敢碰太子的东西?!”
梅声还未反应过来,一个巴掌“啪”的扇在她的脸上,怀中的砚台被抢了去。她捂着通红的脸强忍着泪水,抬眼望向来人,竟是尚嫣身边的云回。
“你当真有这狗胆,竟摔碎了我家小姐赠予太子的礼物?!”
“我没有……”梅声辩解道。
云回不听她说,想自家小姐马上就是太子妃,岂容这丫头胡作非为?正打抱不平着,眉心紧蹙,一咬牙竟又给梅声来了一耳光。
梅声措手不及倒在地上,掉了许多眼泪,这倒是生来第一次被一个下人欺辱,但她不认输,哽咽道:“尚小姐送来的砚本就是坏的……”
“你胡说!我家小姐送来的砚本就是借太子殿下的,如今还回来有何不妥?!”
云回居高临下般看着梅声,不屑于瞧她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反倒觉得这样矫情的人留在太子身边当真祸害,应早日铲除。
“出什么事了?太子府内怎能如此胡闹?”
云回闻声立即低下头去,毕恭毕敬地告状:“小姐,您送给太子殿下的砚台让这贱婢摔碎了。”
梅声踉跄着站起来,抱有希望地看向进来的尚嫣,想早晨阿瑄的事是对不起尚嫣的,云回这事就算了吧。
尚嫣惋惜地用手指轻轻摩挲碎片的裂痕,摇摇头,又看向脸颊上已有五指印的梅声,不禁吓了一跳:“云回,这姑娘脸上的伤是你做的?”
云回愣住了,本以为尚嫣会先在意这砚,没想到竟关心起一个丫鬟来了,于是不爽道:“是,小姐。奴婢路过书房见此人图谋不轨地抱着太子的东西,原本只想提醒几句莫要误入歧途,没想到她抱着的竟是小姐今早要送给太子殿下的礼物,可恨这贱婢还摔碎了小姐的美意!太子府当真有手脚不干净的人,连主子的东西都敢碰!”说完还狠狠地瞪了一眼梅声。
尚嫣抿唇,若有所思,缓缓对梅声道:“此物于我于太子都是重要之物,你可想好怎个赔法?”
梅声不可置信地看向尚嫣。
同是官家小姐,同是痴情人,原来大家各有心思。
亏她那么同情尚嫣。人家根本不需要。
梅声一把抹掉不甘的眼泪,揉揉自己的脸,吸了口气道:“尚小姐,我已与你的丫鬟讲过了,砚不是我摔的,相府千金无凭无据便能一句定罪吗?”
“你当你是什么东西?我家小姐岂只是相府千金?你瞎了你的狗眼,这可是皇上册封的太子妃,不日便是你的女主人!你神气什么?主人的话便是命令,你摔了主人的东西,论罪当诛!”云回恶冲冲地说。
梅声冷笑,瞧这丫头没规矩的样子,还亏着也就她梅声可怜尚嫣,底下人如此咄咄逼人,上头又好到哪里去?
真不想尚嫣竟然如此说:“可怜姑娘有缘来世,大江不可一日无礼仪,念在你侍奉太子的情分上,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过宰相府的规矩自然不能用在太子府。哦我记得之前有个女婢因魅惑了太子殿下,被太子殿下毒哑,既有先例,不妨按太子府的规矩行事。”
“你要我拿命赔?”
梅声气得浑身颤抖,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