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史程远,是一个孤儿,从小被一所孤儿院收养,在那里长大。一直到了15岁,我终于鼓起勇气,越墙逃离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因为这里,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我在这座陌生的小城像孤魂野鬼般的游荡了几年,现在的我,面如白纸,神色恍惚,眼中枯黄如蜡,形同一具行走的干尸,好似从鬼门关里爬出的恶鬼一般。其实小城中像我这样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还有很多,我们一些年纪差不多大的小青年聚集在一幢废弃的烂尾楼里,自发的组建了一个叫做“大坝青年军”团体。这里几乎都是被排斥在社会体系以外的人,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我们全做。虽然居于小城,却始终过着与世隔绝般的生活。每当有外人来驱赶搜查之时,我们便会一哄而散,等到风声过去了,便又会重新聚集。其实只要别捅出大搂子来,谁又会去理会这些被抛弃在城市边缘的“社会渣子”。有时候政府也会象征性的发些救济金。即便如此,我们大部分时间还是会饿着半个肚子……
今年的4月份,天气开始逐渐转暖,最另人难熬的冬季即将过去。在这座不起眼的小城里,突然来了一个自称“we care you”(简称W.C.Y)的公益组织,他们的宗旨是“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提供服务。”一时间,小城里满大街跑的都是他们的宣传车,而他们所寻找的对象,正是像我一样的街头流浪者、拾荒者和无家可归的人。当我坐进他们舒适的面包车中,其实并没有过高的期望值。因为政府每隔一年都会发起这样类似的活动,但结果可想而知,流浪者并没有因此而减少,走的都一些形式罢了,说白了就是政绩工程。之所以我会坐上他们的车,是因为在他们那里可以提供免费的三餐。
正如之前所说,按照惯例W.C.Y的工作人员会给我们做全方位的身体检查,虽说我活得像条流浪狗,除了体型异常消瘦之外,身体上的各个器官却是一直健康的。这次除了惯例的身体检查之外,工作人员又对我们这帮人的精神健康状况进行了细致的检查,这是绝对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第一次!而对于我们这种城市中的“污秽”来说,精神健康与否对于我们意义的确不大。
我的诊断书上赫然写着:重度孤僻症,建议优先住院治疗。
我看着手中的诊断书,轻蔑的“哼”了一声,随手将那张废纸团成了个球,扔进了垃圾桶里。
但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像我们这样的人有一大批患有这样那样的精神问题,当然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W.C.Y的工作人员从中挑选了身体健康以及有治疗优先权的人(比如我),告知三天后他们会带着这次活动的第一批8名精神障碍患者前往一个叫做松林镇的地方进行治疗,并在那里生活观察一段时间,当然,食宿是完全免费的。我只在乎最后的这个细节,终于可以不用再和野猫野狗抢饭盒里剩饭了,也不用再露宿街头了,对于我而言,那里就是天堂!至于其它的,我根本不在乎!
三天之后,我和其它7名患者坐上印有“we care you”宣传标语的面包车前往那个叫松林镇的地方,我记得那天是4月1日……
车窗外丘陵山脉相互交错,高高低低的一一在眼前划过,正当我饶有兴致的欣赏车窗外的景致,车窗的玻璃“呼”的一下全部转换成了不透明的咖啡色。我们8个人面面相觑,却也相视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面包车突然停住,车门“咔”的一声被打开,我们被带出车外,刺眼的阳光射入我久在黑暗中的瞳孔里很不适应。W.C.Y的工作人员告知我们,这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松林镇。我眯起眼睛偷偷打量着四周,周围是群山,清晨的山林,有些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远远看去若有若无。柔和的阳光洒在山林间,郁郁葱葱的叶子使群山有了深深浅浅的绿。山坡上芳草如茵,生长着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使得这片静谧的山林有了勃勃的生机。巍峨峭壁与茂密松林之中,有座风景如画的小镇。我心想:这也许就是这个小镇名字的由来。
“你叫……史程远?”有名工作人员看着人员名单,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说道:“不要掉队!”说罢,拉起我的胳膊,赶上了前面的队伍。
我们8个人被带入位于镇子中心的一所医院,整个医院只有两幢建筑物,被青松翠柏环绕着,参天的树冠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使得这所医院白天看上去也是雾气沼沼。庭院里种植着各类花草,正值开放。院子的石头路旁,每隔不远就安放着一个木制长椅,院子里空无一人,整个医院幽静的氛围让人几乎窒息。好像置身于绿色的迷雾之中。我不知道原因,也完全没有道理,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踏进这所医院。那是种很奇怪的恐惧,没有特定的理由,就像夜里在森林中独行一样,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也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感觉更加可怕。我警惕的环顾着四周的环境,如果出现危险,立刻转身就跑!
我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进医院大厅,这所医院像是从当年的老旧医院翻新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许多地方还留有70年代建筑特有的痕迹。楼门前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门卫面无表情的盯着我们这几个到访者。
大厅已经有医院的医生和工作人员在那里等待我们的到来,我们停下脚步,有一个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站在我们面前,他大概有50多岁的样子,脸上的皱纹就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一样,棱角分明,消瘦而精干的外表。最特殊的是他那双眼睛,眼神中闪烁着毒蛇般诡秘的光芒,那双眼睛总是游移不定,被他盯上的人,都仿佛被毒蛇盯住了一样。我顿时感觉如芒刺背,身上的鸡皮疙瘩瞬起。我赶紧低下头,避免与他对视。
“欢迎光临松林镇,在这里,医院就是你的家。我是这所医院的负责人,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院长。首先我要说明镇子的规定。”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在这里,不能做违法的事情、禁止擅自离镇、不允许对外联络。这里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都会被24小时监控,所以不要耍你们所谓的小聪明。还有,在治疗期间,我会安排你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至于工作内容,依你们的身体状况而定。当然,工作范围不只是在这所医院内部。”他说道。
“现在开始分配你们的病房,那里会有十分专业的精神科医生对你们进行一对一的治疗,放心,你们在这里会受到很好的照顾。”
一名身材苗条的女护士将我带到了202号病房,房门开着,她轻轻的敲了敲门,里面坐在办公桌旁的一名医生抬起头,看到我的到来,回以微笑,护士礼貌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那位医生看着我的病历,低声问道:“史程远,对吧?”
我警惕的盯着他,没有回答。
他30多岁的年纪,外表粗犷而坚韧,身高一米八左右,四肢肌肉健硕,和我形成的鲜明的反差。如果不是穿着白大褂,他更像是一名健身教练。这样的身材如果站在我面前的话,会产生强大的压迫感,所以我并不喜欢他。
接着他用手指敲着面前的办公桌,自言自语道:“重度孤僻症,嗯…...我知道了。”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叫钟林,欢迎你的到来。”他伸出右手,向我问好。
我依然没有消除对他戒备,所以即没有说话,也没有与他握手,只是紧张的站在原地,像一只受过惊吓的猫,随时准备逃跑。
他见我没有反应,只是尴尬的笑了笑,随后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截深紫色类似熏香的东西,用火柴将它点燃,放在了桌子上。
“这会有助于你放松。”他笑着说。
熏香的香气开始扩散,飘入我的鼻孔,有种……类似兰花的香味。我瞬间感觉全身放松,异常舒适。
我正沉溺于兰花的香气,忽然感觉头有些发沉,视线逐渐模糊……
“你还好吧?”
我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