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全福楼的路上,韦公公和宋宇林并肩而行,二人踏雪无痕,似乎在比试轻功一般,把剩下的赵寻等人落得很远。
沈克勇押着被捆了个结实的方万楼,只要方万楼走得慢了一点,立刻就拿脚踹上去,可怜方万楼堂堂疆宁守将,如今还不如狗。
孙山和张大才一路聊的兴高采烈,二人正争论着自己谁立的功劳大,谁出的力多。
赵寻有一肚子疑问,向司文昭问道:“二掌柜,为什么不杀陆正明?”
司文昭说道:“其实我杀心已起,但是那陆正明被方万楼气的气血翻涌,咳嗽不止,我略懂医术,看的出来,陆正明最多还有两年的寿命。杀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并不是君子所为。”
“那韦公公究竟是什么人?”赵寻又问。
“此人是圣上身边的心腹,更是圣上的消息来源,只要他想查的事,没人能藏得住。我等身在疆宁,此次行动他都了如指掌,可见其可怕之处,同时他武功也是高深莫测,至今未尝一败。”
“连林哥也不行?”赵寻不解。
“宇林眼心腿三绝不假,可在韦公公面前,确实是有一定差距的。”司文昭说道。
“二掌柜,克勇哥跟那方万楼究竟有什么仇,我和孙山问了几次克勇哥都未曾吐露一句。”
司文昭看了看正被沈克勇一脚踹翻在地的方万楼,回忆了起来。
当年沈克勇和方万楼同是疆宁守军虎字营的两个小小校尉,二人同吃同住,情同手足,可后来方万楼为了上位,先是设局诬陷沈克勇偷窃军饷,沈克勇坚决不认,又没有铁证,于是只能把沈克勇降为火头军,专管虎字营将士一日三餐。但方万楼心知如果不把沈克勇赶出疆宁守军,那么自己将永无宁日。某天,他暗中让人在沈克勇的饭菜里下了蒙汗药,然后把昏死过去的沈克勇衣服扒个精光,送到了一个副将的小妾床上,这样一来,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沈克勇被打了个半死,扔出了疆宁守军,而且左臂落下了终身残疾,永远使不上力。心如死灰的沈克勇来到全福楼喝的烂醉如泥,本想喝完这顿酒,就去杀了方万楼,结果被司文昭看见,问其缘由后,收入了全福楼。因为司文昭承诺了他,必定将方万楼的人头送给沈克勇。
“原来是这样......”赵寻说道,难怪之前方万楼看见沈克勇就问,如今当了伙夫是否快活。
赵寻看了看一旁正和张大才争的面红耳赤的孙山说道:“二掌柜,孙山真的有小东坡之称?那又为何在全福楼做个给牲畜拔毛的伙计?”
司文昭笑了笑点点头:“孙山当年确实是疆宁有名的才子,其文笔令人叹服,行书草书隶书楷书更是无不精通,只是在一次乡试中行文过激,几乎把卫朝的贪官暗讽了个遍,于是遭到了吏部的封杀,永世不得录用。还惹上杀身之祸,变卖了家产才得以保住性命,从此意志消沉,郁郁不得志,我见他才华横溢,本想让他做账房先生或者管事,可他却一意要去后院,做一个专门处理牲畜的伙计,据他说,拔毛的时候,他时常把牲畜幻想成那些贪官污吏,于是越拔越起劲,到如今也有一年了,我本发他的月钱是按管事所发,可他却执意不要,想必已经对金钱名利失去了欲望,不由让人惋惜。”
赵寻很诧异,原来不正经的孙山还有这么心酸的往事,可能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愤青的下场吧。
“那林哥,为什么看上去比你还想杀陆正明?”赵寻又想起了总督府内宋宇林那焦急的样子。
司文昭沉默了一会,说道:“小六,你还记得陆正明的独子陆果吗?”
“记得,十年前被陆正明在大殿外一刀砍了。”
“为何而砍?”
“因为陆果犯下了杀人罪名被二掌柜你抓住了证据。”
“不错,而陆果当年杀的人,就是宇林未过门的妻子,当时双方已有婚约,只是宇林当时尚幼,只有十三岁,所以并未成婚。”
“原来是这样......”
“所以,宇林这十年来一直苦练家传的轻功——踏雪寻梅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刺杀陆正明,而全福楼,就是离陆正明最近的落脚点。”
“那二掌柜你......”
“宇林杀气太重,这次也可磨一磨他的性子。但想必他也看出来陆正明没有几年活头了。要怪,就怪司某吧。”
“最后一个问题,二掌柜,圣上这张圣旨,小六不是很明白......”赵寻又问。
“你是想问圣上为何突然宣我入京,让我官复原职是吗?”
赵寻点点头。
“其实当年我一气之下辞了官,是因为不明白圣上为何要留陆正明这样的大贪官在朝中,难道只因为陆正明善于揣测圣心?这几年我懂了,不是因为陆正明善于揣测圣心,更不是因为圣上被陆正明杀子以表忠心的演技所蒙骗,而是朝中,需要贪官。”
“需要贪官?”
“对,朝中需要贪官。”司文昭黯然道。
赵寻不解,连忙追问,司文昭却不说了,摸了摸赵寻的头。
“小六,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我去了京城之后,你得靠自己了。至于武艺,你可以向沈克勇或者宇林请教,如果想读书,有孙山在。当然,最重要的六脉神剑,只能靠你自己了。”司文昭摸着赵寻的脑袋,不由的想起了一位故人。
“大哥,文昭入京了,请保佑文昭......”司文昭心中想道。
赵寻听的一知半解,细细理解着司文昭的话。渐渐地,离全福楼越来越近了。
一夜过去,接近日出,漫天的大雪终于有所收敛,甚至有了停下来的迹象。
自从那队金甲军走后,玉珠就站在全福楼门外翘首以盼,等待着众人的归来。见远处有一群人向全福楼走来,玉珠看清是赵寻一行人后兴奋的跳了起来,其他众伙计也一夜未眠,纷纷欢呼雀跃。
众人进了全福楼,玉珠端上煮好的姜汤,喝了之后暖了全身,韦公公和宋宇林才从门外进来。
“韦公公领先我等数里路,为何比司某后到?”司文昭吹了吹姜汤说道。
“咱家和这小子比了比轻功,去了一趟郊外,所以耽搁了。”韦公公轻松的说。
沈克勇惊道:“郊外?那可离咱全福楼有十几里路啊!居然这么快就到?”
韦公公一把夺过司文昭手里的姜汤,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快倒是一般,不过实话实说,这宋家的踏雪寻梅步果然有一套,咱家用了五成的力才堪堪和这小子持平,不错,不错。”
宋宇林涨得脸通红,说道:“韦公公可别取笑我了,起初我以为我只差一步便能追上,后来才知道是韦公公故意始终保持我一步的领先距离,是宇林不自量力了。”
司文昭笑道:“宇林你也别气馁,你能让韦公公用出五成力,已经值得夸赞了。”
韦公公哈哈大笑,公鸭嗓回荡在全福楼中。
“雕虫小技而已,对了司御史,你不会就让咱家喝姜汤充饥吧,全福楼的菜呢?”
司文昭赶紧起身一挥手:“克勇,吩咐伙房,准备一桌全鸡宴!”
众人哄然大笑,此时日出东方,将众人披上一身灿烂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