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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英雄们的休息下

菲诺也明白赛罗致谢的理由。

关于这次动乱,阿尔凯因希望埃鲁福尔王族公布虚假的消息。

也就是,对外保密“魔族的存在”,关于“还流的轮环”的消息也是同样。通过情报控制让外人以为“王族根本没有被夺取”。

被宫廷雇佣的魔导师暴走,在开发魔导具的过程中发生了爆炸事故。阿尔凯因希望这次的事件按照这样处理。

中庭的尸体就是事故的受害者,被变成人偶的人们也只是受到了暴走魔导师的操纵而已。

实际上,万幸的是尸体大多是露娜丝缇雅的魔族部下,对埃鲁福尔的人们来说素昧平生。

当然,和国王和王弟一起被囚禁却又没有被变成人偶的一部分官员知道事情的真相。

为了尽可以隐瞒真相,阿尔凯因请求了王族。

即使站在王族的立场上,“被某人夺取了王城”也是国家的耻辱。而且在不想给周围国家可乘之机的想法上,双方的利益一致。

事情的经过仍然处于调查中,不过这个名义上的调查恐怕永远都找不到真相。

魔族的事情,即使再怎么隐瞒也终究会被发现。但是,尽可以的隐瞒似乎也是六贤人的方针。

如果谋求强大力量的人都自行想要进行魔族化,可以预见状况将进一步恶化。

这一系列的事情对阿尔凯因方肯定相当重要吧——但对菲诺来说却怎么都无所谓。

她的眼中只有赛罗。其他的一概不管。

赛罗很重视阿尔凯因等人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把阿尔凯因当成同伴。赛罗对王族表露出敬意,她也同样的尊重王族。

然而,如果有人胆敢加害赛罗,或是意图分裂菲诺和赛罗关系——她会毫不犹豫的排除。

不管是魔族,还是一国的公主,菲诺绝对不会胆怯。

只有这份强烈的思念,她深深的藏在心中。

赛罗和伊莉娅德在不知道菲诺内心活动的情况下平静的交谈着。

「真的很报歉,赛罗。本来的话,你们是拯救了国家的英雄,即使没法用更加豪华的晚餐招待你们,也应该授予重大的表彰——但如今的王城变成了这副样子。父王和塞尔班大人也想对你表达诚挚的谢意。等忙过这阵子,我想好好的……」

「不,那么显眼反而会照来麻烦——像这样有的吃有的住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本次的动乱不能对外声张,阿尔凯因似乎也想尽可能隐瞒起来,你们的口头感谢就足够了。」

如此回应的赛罗无意于名誉。不是功利心淡薄,而是完全没有。

如果是同时代的其他少年,肯定想引人注目或是以出人头地为人生目标,不过赛罗却可不思议的没有这种想法。

简直就像是经历过一次人生的豁达老人。

没有野心,并不意味着对人生无常的感慨,仅仅当成一个观察者。

他预见到了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并且一心向前的成长。

这种大人的思考方式,由菲诺来看完全想象不出他只有十四岁。

伊莉娅德肯定也有和菲诺同样的感想吧。她看着赛罗的眼神中丝毫没有因他“年幼”的轻视。

两个人亲密到让菲诺不禁感到窒息的谈话还在继续。

「说起来,沙夏最近去哪了?王城解放后,我也没有机会去中庭,一直没和它见面——」

伊莉娅德的笑容如同花朵般绽放出来。

「啊,由于这几天总在下雨,那个孩子在我房间旁边的小屋里,大分部时都在悠闲的睡觉。沙夏呢,其实非常懒,置之不理的话,甚至会让人担心到它会不会因此运动不足的程度,性格也是无拘无束……所以,我听说从黛那斯克到傅丽叶期间,它驮着你们连续数日不停奔跑的时候,惊讶得目瞪口呆。真是的,我总是被它帮助。」

「沙夏,跑得非常快。」

缇亚涅丝在赛罗的膝盖上小声说道。在同伴之外的人很多的地方她似乎有些认生,因此在王城里显得微妙的老实。也有可能是长时间的稳定生活让她的生活节奏变慢了吧。

赛罗抚摸着她的头发,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嗯,很快呢。本来应该花上两周时间的路程,只用了五天就赶到了——伊莉娅德大人。沙夏肯定是想对你报恩。维奥莱告诉过我,帮助了尚且弱小的沙夏的就是伊莉娅德大人吧?“救命的恩人”,果然对沙夏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赛罗在说话的同时,脑海里大概也浮现出了“阿尔凯因”的身影。对赛罗来说,他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

菲诺经常会想“阿尔凯因是雄性真是太好了”。如果阿尔凯因是雌的,菲诺就不得不对赛罗的救命恩人保持戒备了。

一边听着赛罗和伊莉娅德的交谈,菲诺一边沉默的把食物送进嘴里。

食不知味。而且赛罗他们的对话也渐渐的远离了意识之外。

菲诺只是死死的盯住了不断聊天的赛罗的侧脸。

伊莉娅德坐在赛罗的另一边,在菲诺眼见的范围内时隐时现。

每当她的样貌出现时,心里就咯吱作响。

(赛罗……不要用温柔的视线看她,你只看着我就够了。只要是为了赛罗,我什么都可以付出。我是赛罗的,赛罗也是我的。绝对不能会赛罗交给其他女人……)

「……菲诺。菲诺。为什么发呆了?」

——赛罗蓝色的眼睛显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菲诺。

注意到他投来的眼神,菲诺马上回以微笑。在瞬间更换表情方面她可谓一流。

「——啊,报歉。我稍微考虑了一些事情。怎么了?」

从赛罗的另一边,伊莉娅德探出头来。

「是在说你的事。菲诺是多利亚尔德家的千金吧?我还听说是米斯特哈温德的领主奥尔德巴大人的养女。说起多利亚尔德家族,在为埃鲁福尔工作的所有贵族当中也算是世代的名门——你居然会与赛罗一起“私奔”什么的,真厉害呢……」

伊莉娅德的话让赛罗不禁露出了苦笑。

「不,我们不是私奔,而是好好的获得了奥尔德巴大人的许可——是吧,菲诺?奥尔德巴大人已经允许了吧?」

被问到的菲诺微微歪了下脑袋。

赛罗没有通知菲诺,准备离开米斯特哈温德踏上旅程的前夕——

菲诺确实从养父奥尔德巴口中得知了赛罗的旅行计划。

「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可以”……他告诉我要“选择不会后悔的道路”。啊,但是,他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呢。“如果不告诉你,之后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什么的……」

如今必须要感谢养父。如果他当时没有管赛罗的事,正如同养父所顾虑的那样,如今的自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

伊莉娅德盯着菲诺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闪亮起来。

「太厉害了!就像是在剧场里上演的爱情故事一样呢。超越身份差异的恋爱、然后共同私奔什么的,太棒了。居然会被像菲诺这样又美丽又热情的女孩爱慕,赛罗太有福份了。」

伊莉娅德对似乎有些害羞的赛罗露出了笑容,继续不知厌倦的说道。

她的表情洋溢着憧憬和佩服,完全看不出任何负面感情。

菲诺突然轻轻歪了下脑袋。

「……唉?是同伴?」

「唉?什么?」

不小心老实说出来的内心感想在赛罗听来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啊,没什么。」

菲诺马上用笑容掩饰了过去。

伊莉娅德在赛罗身边好像没有别的意思——清楚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后,菲诺姑且收起了敌意。

至于以后就要看赛罗的态度了。

伊莉娅德喝着豆汤的同时,闭上了一只眼睛。

「呐,菲诺。如果方便的话,之后和维奥莱一起给我讲讲之前故事可以吗?赛罗和菲诺是如何恋爱的,我很有兴趣——当然,缇亚涅丝也一起来吧?」

缇亚涅丝没有出声,轻轻的点了点头。坐在赛罗膝盖上的她基本上不会离开赛罗身边,而且对其他事情也兴趣盎然。

从平静的表情上难以察觉她心情,不过对长时间被束缚在“旅途终结的森林”里的她来说,外面的世界应该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刺激吧。

菲诺把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稍微思考了一会。

此时,赛罗从旁边插嘴道。

「菲诺,就这么做吧。我下午打算去帮助师傅一起调配药草。」

「哦?那么我和缇亚涅丝就去和伊莉娅德大人聊天吧?」

在准备晚饭前还有一段时间吧,菲诺老实的遵从了。

伊莉娅德的脸上一下子焕发了神采。

「我很期待!那么,我会准备好茶在房间里等待光临。」

吃完饭的伊莉娅德爽朗的挥了挥手,站起来去帮助还在负责盛饭的维奥莱。

她能干的背影与想象中的一国公主相差甚远。菲诺自己也经常被人说是“不像贵族的大小姐”,但这也部分是由于生长在乡村的缘故。在王都长大的伊莉娅德,不拘泥于世俗的性格恐怕是受了维奥莱的影响吧。

目送着她的背景,菲诺对赛罗小声说道。

「……是个好人呢,伊莉娅德大人。怎么说呢,没有公主的做派。」

「嗯。在黛纳斯克时也十分融洽的融入了街区的生活之中,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赞赏的话中没有流露出在此之上的其他感情。察觉到这点后,菲诺再次放下心来。

(果然,赛罗只会看着我……)

只要他不移情别恋,菲诺就有保持理智的自信。

被赛罗抱在膝盖上的缇亚涅丝用冰冷的视线仰视着菲诺。

「……要是互相打起来就好了。」

「缇亚涅丝直是的,总是说些奇怪的话。」

菲诺温柔的抚摸着像精灵一样的少女,声音突然降了八度。

看们她们之间互动的赛罗,似乎做出菲诺和缇亚涅丝正在亲切交谈的判断。

他把剩下的面包放进了嘴里,脸上仍然一副微笑的样子。

但是在笑容之余,他的侧脸上仍然残留着怎么也隐藏不出的忧愁。

这份忧愁的原因,菲诺弄不清楚。三天前与露娜丝缇雅的战斗,在自己沉睡期间似乎发生了“什么”,虽然菲诺察觉到了这点,但阿尔凯因却没有相告。

而且,赛罗自身好像也不记得当时的情况,菲诺很清楚他的迷茫。

他忧伤的表情同样极有魅力,但是如果力所能力,菲诺还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拯救他。

这样一来,赛罗肯定会更加感觉到菲诺“对自己来说不可或缺”。

——她对赛罗的爱情已经有一点儿扭曲。

只有一点儿。

至少她自己有这种程度的自觉。

(……但是太好了。伊莉娅德不是敌人。不用让维奥莱伤心就可以结束了——不过,因为赛罗太可爱,我必须要把他牢牢抓住。)

菲诺一边如此想着,一边用连虫子也不忍杀死的清秀微笑面向了赛罗。

吃完午饭的赛罗也对菲诺回以微笑。

从他的笑容中不难看出对菲诺的全盘信赖。

所以只要赛罗不主动背叛,菲诺绝对不会背叛他。

这就是她直率的爱情。

吃完简单的午饭后,阿尔凯因回到房间休息。

房间里只有阿尔凯因、霍克艾和西兹可三人。

赛罗去帮助亚奈特的药剂师工作,菲诺和缇亚涅丝似乎去和伊莉娅德加深交情。

西兹可也收到了邀请,但她似乎有别的想法,最终没有同行。

如今范达尔派的三名魔导师凑到了这里。

刚刚在食堂里,伊莉娅德和菲诺把赛罗夹在中间、面带微笑互相交谈的样子牢牢的印在了阿尔凯因的脑海里。

她们的样子不禁让阿尔凯因感到了正体不明的寒意,没有凑过去的勇气。他来回晃着视线,为伊莉娅德是否会出现万一而感到不安,最终食不知味的吃完了午饭。

肚子虽然满了,但却没有吃饭的舒畅感受。

伊莉娅德表现的普普通通,但菲诺曾几度睁圆了眼睛。

「……这都是什么事,害得我的心脏越来越差了,那个孩子。」

「阿尔凯因大人太夸张了吧。以围观起哄的心态来看的话,不禁让人感到醋味十足心跳加速呢。」

脸红起来的西兹可和混身颤抖的阿尔凯因恐怕担忧的次元都不相同。

在床上坐起上半身的霍克艾一边默默的笑着,一边抚摸起自己的下巴。

「他们本人能够幸福的话,就不会注意到周围的人吧。前几天的战斗中,赛罗也曾被判断为十分危险,他们两个说不定意外的是同类呢。」

这番话让阿尔凯因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同类吗,能和那位菲诺普通交往的,我觉得应该只有像赛罗这种人了吧。明明作为魔导师我要比他强上百倍,但却觉得无法与菲诺为敌。」

「啊,她比你更加忠实于动物的本能呢。独占欲这种感情可是相当强大的欲望。像你这样有常识的人类——不对,是有常识的猫在气势上被压倒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霍克艾冷静的分析对阿尔凯因毫无帮助。

被赛罗折断的腿如今打着石膏被吊了起来。完全治愈需要一个月以上,现在的霍克艾连正常走路都做不到。

阿尔凯因在他的枕头旁盘腿坐下,隔着一个游戏盘与他相对。

西兹可在阿尔凯因的正背后,坐在椅子上眺望着盘面。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用来打发时间的是一种名为“巴乌里”的游戏盘。

以对方的王为目标移动棋子,是对战型的智力游戏。

棋子有七种——盘面分为八行八列,共六十四个格子,在上面进行模拟战争。

己方棋子由以下几类组成。

一步只能向八个方向移动一格的王——巴乌里,一个。

一步可以向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移动最多两格的左侍者——哈维,两个。

一步可以向斜方向移动最多两格的右侍者——拉尼,两个。

一步只能向左右移动一格,但在横向占据两格空间,只要没被打倒就能阻止对方行动的持盾步兵——沃里,一个。

只能运送一个棋子,向八个方向可以最多移动五格的马车——法利,两个。

一步可以向任何方向移动两格,但在被打倒后会变成敌方棋子的小丑——西尔比,一个。

无法自己移动,但只要还在盘面上,就可以让王的移动变为三倍的军师——克罗维里,一个。

这个游戏“巴乌里”的十个棋子分为七种,可以在被称为本阵的己侧前三列范围内任意布置。

游戏开始后,两人轮番移动的棋子,基本上“王被打倒就输了”,但在失去两种侍者和马车共六个棋时也会被判负。“失去士兵的王没有价值”,在这意义上,这种输的方法被称为“王之孤立”,是比起被吃掉王更加让人感到羞愧的失败。

首先打倒军师克罗维里,再追击移动变得缓慢的王“巴乌里”吗?

还是说,突然以王为目标强行进攻?

或是将王、军师、持盾步兵和小丑以外的棋子全都吃掉——

两名“西尔比”由于可以背叛所以能一直存在于盘面上,所以不管采用哪种战略,灵活运用这两个棋子更容易获胜。

打倒西尔比后,可能让这个棋子在周围的八个格子里的任意一个作为同伴复生。如果王的周围恰好有西尔比时,就可以利用它的背叛来取得胜利。

这个游戏看上去有些复杂,但只要记住规则,由于棋子数少也能放松的享乐。

阿尔凯因用指甲拿起了“哈维”棋子,打倒了霍克艾方的“拉尼”棋子。

「……露娜丝缇雅操纵的两名侍者,似乎就是以这个游戏中的“哈维”和“拉尼”作为原型的吧?」

西兹可为了确认,如此问道。

对来阿尔凯因来说这是不用说出口的理所当然的联想,但来自东方的她对这个游戏不怎么熟悉。

「嗯,我认为是这样的。但她没有做出其他的棋子的人偶呢。」

「如果生搬硬套的话,露娜丝缇雅是“王”,叫做缪尔斯通的女孩应该是担任“军师”吧?之后是拉达娜、梅露露西帕、鲁法斯、赛罗——他们应该充当什么棋子呢,我有些想不明白。」

「就算是开玩笑,我也不想把赛罗看成敌人呢。确实很让人头疼。」

阿尔凯因淡然的抱怨了几句,用“马车”打倒了霍克艾的“小丑”,将其变成了己方的棋子。

背叛的小丑西尔比被阿尔凯因放到了马车的左侧。

霍克艾马上就用右侍者拉尼把这个西尔比抢了回来,重新放到了别的格子里。

阿尔凯因避开了对小丑的争夺,用右侍者打倒了马车。

被霍克艾抢回的西尔比在这个回合又打到了阿尔凯因的马车,一口气扩大了盘面。

仅仅数步之间,阿尔凯因的马车和霍克艾的侍者消失了,只剩下了霍克艾方的西尔比。

仅看这几步的话,霍克艾目前处于优势,但反观整个盘面,之后如果再打倒霍克艾方的一个马车,阿尔凯因就可以获胜。

「背叛者就像这样只有一人——赛罗大概是“西尔比”吧?」

「赛罗没有背叛,之后他也不会背叛。让魔族溃败是他的功劳呢。」

「原来如此。折断我的腿也是他的功劳吧。」

霍克艾默默的笑着。

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霍克艾并没有因骨折的事情而对赛罗耿耿于怀。他只是在调侃阿尔凯因而已。

阿尔凯因了解赛罗的危险程度。他对是否要“利用”赛罗而犹豫不绝,而是尽可能的想保护他。

一步可以在周围两格范围内任意移动的西尔比是强大的棋子。“用叛变而一直存在于棋盘上”这种特性可以将周围的棋子一扫而空,很多情况下盘面上只会留下这种棋子。

不论是对阿尔凯因等人也好,还是对魔族一方也罢,赛罗都是“绝对不能杀害”的存在,确实与这种棋子有相似之处。

但是阿尔凯因仍然主张赛罗是“同伴”,彻底的否定他会叛变到敌方的可能性。

霍克艾通过游戏嘲笑了他的这份天真。

阿尔凯因没有接受他的挑唆。

「就盘面来看,这局是我赢了吧?」

「是呢。我似乎过于重视王和军师,失去部队后就不能继续战斗了。」

虽然不至于被完全堵到死路,但霍克艾就此放弃了这一局。

阿尔凯因方也并非毫发无伤,不过霍克艾已经损失了全部的两种侍者,马车也被吃了一个。只要阿尔凯因再吃掉剩下的最后一个马车,就可以达成“王之孤立”的条件,让霍克艾被判负。

不用等到那个局面,本局的游戏胜负已分。

西兹可从背后轻轻的揉着阿尔凯因的脖子。

「赢了呢,阿尔凯因大人!据说霍克艾前辈很擅长这个——但在“魔人之城”的时候,似乎阿尔凯因大人也是赢多输少呢。」

霍克艾没有流露出不甘心的样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唉。我的脑袋里只装有知识,缺欠联想能力。之前筹划该如何攻入这个王城时,“利用野猫的力量”这种策略只有阿尔凯因才能想到呢。」

「霍克艾对游戏不会使用全力。如今他因骨折还在发烧,而且刚刚只是一边想着其他事情一边随意的运动手指而已。」

阿尔凯因用肉球利落的收拾起棋子,分别堆到了自己和霍克艾的面前。

两个为了第二回合,开始在本阵内配置起棋子。

这个游戏盘之前被扔在了房间的角落,上面积满了灰尘。不是某人刻意为之,只是单纯的被遗忘了。

身后的西兹可不擅长这种需要动脑筋的游戏,所以只是在旁边为阿尔凯因加油打气。

刚刚配置完棋子时,西兹可突然说道。

「……刚才,地下的门前——果然有新的脚印吧。赛罗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

故意压低的声音中流露出了些许悔恨。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没有回答。

他们十分理解西兹可指出的事实。

遗迹的主人正是北天将鲁法斯——恐怕他在昨天的“满月之夜”从城下的遗迹中把“克拉姆克拉姆罗盘”拿走了吧。

即使明知会如此,阿尔凯因等人也没有采取任何应对之策。

——准确来说,是想不出任何对策。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虽然那个魔导具的用途不明,但把“克拉姆克拉姆罗盘”交到了敌人手中,果然还是有些让人不安。」

听到她的话后,霍克艾叹了口气。

「还要提这个话题吗?不论如何,如今的咱们已经没有对抗鲁法斯的力量了。对方已经放过了咱们,咱们只能接受他的疏忽——咱们当时只剩下两个选择。“在地下伏击北天将,在咱们失败被杀之后,他夺走罗盘”,或是“对北天将置之不理,让他夺走罗盘”——哪个选择比较好,你能明白吗?」

与霍克艾冷静的见解相反,西兹可似乎仍然不能释怀。

「但是,应该还有第三个选择。就像赛罗所说的那样,利用赛罗的力量“破坏门”这个选项——这样做的话,即使是鲁法斯也应该无法拿到罗盘吧?」

阿尔凯因摇晃着尾巴,视线从棋盘移开回头看向了西兹可。

「我不想让赛罗感到不安,所以没有告诉他——如果破坏掉门,确实鲁法斯会也苦恼。那样的话,魔族会做出的行动只有一个,为了“修复损坏的门”,再一次真正的夺取埃鲁福尔王族——为了给修复工作争取时间,将王族的所有人全都杀害,说不定甚至连这座王城也要被毁灭。当然,六贤人不会对这样的暴行置之不理,他们会向此地派遣部队,与魔族展开大规模的战斗——我已经不希望再出现像“奥德布雷伊幽的虐杀”那样的悲剧了。」

阿尔凯因的话让西兹可哑口无言。

不想让这个名叫埃鲁福尔的和平国家卷入战乱之中——这才是阿尔凯因真实的想法。

不想从终于能够再会的维奥莱和伊莉娅德身上夺走笑容。如果变成那样的局面,赛罗也会悲伤。

看到西兹可沉默不语,霍克艾微微笑了出来。

「不把这件事告诉赛罗的原因并不只有“不想让他感到不安”。如果他知道这些真相,对魔族的敌意会变得更加强烈。但是,在尚未成熟的内心中积蓄过于强烈的敌意有时反而会促使自身的毁灭——你看到梅露露西帕的情况就能明白了吧?赛罗没有成熟。我们尽可能不做出会将他点燃的言行。」

霍克艾很清楚阿尔凯因为想法。

西兹似乎为自己的不明事理感到羞愧,低下了脑袋。

她和赛罗都拥有能考虑下一步行动的能力。不过,要想达到像阿尔凯因和霍克艾这样能预测到下二步、下三步行动的深谋无虑还要经过长时间的磨练。

他们绝不是思考能力不足。只是尚且年轻,还不习惯大局的观念。

看着失落的西兹可,霍克艾默默的笑着。

「另外,其实也不必过于担心——如果“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上的记载是正确的,仅凭克拉姆克拉姆罗盘一个魔导具无法实现目的。毕竟寻找与异世界之间的境界是只有神明才被赋予的力量——就是说,如果不与寄宿着神明力量的“神器”连动,罗盘就无法使用。虽然不知道这个记载有几分真实,但只要神器没有被魔族夺走,大概就没问题吧。」

霍克艾的这番话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敌人在得到了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六贤人所拥有的“神器”——这个可能性很高。

现在想来,魔族范达尔被魔族攻击时,他所拥有的神器“魔神之杖”说不定已经被抢走了。

这是因为最先察觉到魔族真正意图的是魔人范达尔吗?——如今的阿尔凯因只能做此想象。在此地掌握了魔族的目标也可以算是大收获。

「开始下棋吧,关于今后的行动——」

阿尔凯因随意的移动了棋盘上的棋子,抚摸起自己的胡须。

「……前进方向有三个吧,大概?其一,回到乐人雪莉露身边,与她商量今后的对策。其二,去埃鲁福尔之外的国家探查魔族的动向。其三,为了打倒北天将集结战力,向其他的贤人们请求援助。当然也可以同时进行几个方案,但大体上只有这几个方案吧。不如何选择,必须要收到雪莉露大人的联络才能决定。」

阿尔凯因已经通过魔导师公会的情报网向乐人神殿发出了关于“打倒西天将”的情报。差不多,关于阿尔凯因今后的指示也该回来了。

阿尔凯因要在收到指示才能从这个王都开始行动。

霍克艾眺望着盘面,后背靠在了床头。

「咱们大概会被再次传召回雪莉露大人的身边吧。她肯定很想知道通过魔导师公会的情报网无法传达的详细经过。而且“环流的轮环”也还没行报告吧?」

阿尔凯因悠然的点了点头。

「当然。赛罗的事情要是被魔导师公会的职员知道就麻烦了。虽然总有一天会被发现,如今还……我只向雪莉露大人报告了“有新的同伴”。另外,也不能对骨折的你放置不管。对于露娜丝缇雅,就这样由埃鲁福尔保护也有些危险。被“哈伊亚德傀儡”操纵的事情暂且不说,她曾经是表面的西天将,肯定会受到这个国家里的许多人的怨恨。必须尽快……有可能的话就在今晚,要用“覆夜的外套”把她送到对面,和梅露露西帕一起交给雪莉露大人保护,这样才最为妥当吧。顺便也让他们把这边的情况通知雪莉露大人。」

「嗯,卖给他们一个恩情,总有一天也能像“马车”一样为咱们所用吧。」

霍克艾移动着马车棋子的同时说出来的这番言辞让阿尔凯因扭了扭脖子。他明知阿尔凯因这讨厌这种说法,仍然故意为之。

「我讨厌这样以恩人自居——说实话,梅露露西帕毕竟只是一个“工匠”。虽然战斗力很高,但暴走性情十足,看到他就会感到不安。我觉得还是让赛罗解除他的魔族,让他重新变回一个普通的工匠比较好。」

「这种天真的想法真是像你的风格。像他那种人,作为弃子正合适。」

霍克艾窃窃的笑了起来。在这种氛围下还能笑出来的神经果然有些不寻常。

阿尔凯因表现出露骨的厌恶情绪,霍克艾因此才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梅露露西帕想要为哈伊亚德工房的同伴同报仇。虽然有人认为复仇什么的十分无聊,但也会有人觉得不清算过去就无法前进。现在拔掉他的獠牙说不定反而是件残酷的事情。至少对我来说——卷起尾巴逃跑这种事敬谢不敏。」

阿尔凯因低下了金色的眼眸。

他不觉得自己与霍克艾的争辩中落了下风。这是应该由梅露露西帕自己来决定的事情吧。

不过,今后再独自一人与魔族无异于自杀行为。梅露露西帕也算是死掉会让人觉得可惜的人才。

房间的一侧传来了敲门声。

「阿尔凯因在吗?魔导师公会的人送来了信件。」

传来的是赛罗的师傅亚奈特的稳重声音。

阿尔凯因停下了手边的游戏,迈着小碎步向门口走去。

打开门后,亚奈特原地坐下,把信件交给了阿尔凯因。

「谢谢你,亚奈特。我正在等这个。」

里面是魔导师公会传来的“乐人”的指示。

这是他们迫不急待的回信。

由于会被职员看到,所以无法交流机密的情报。不过如今的阿尔凯因也没有其他的联络手段。

即使在乐人的身边留下“共鸣石”,现在阿尔凯因他们也无法使用了。

共鸣石两个为一组,只有一个人向其中注入魔力进行“连接”的话,是不能通信的。而且随着距离的增长,通话时间会以指数形式递减,万一注入的魔力耗尽,共鸣石就与普通的蓝色玻璃石无异。

阿尔凯因用爪子撕开了收来的信封,长满光滑毛发手敏捷的拿出了里面的信。

打开的一张纸上排列着用魔导师公会的打字机印刷出来的方正文字。

“致罗米。会议延长了。如果三周内没有收到联络,就请回来一趟。土物产的话首饰就好。还有,我的右边很吵。”

为了即使被外人看到也不会发觉,在收件人处使用了假名。

这是由阿尔凯因的姓“罗姆奈利乌斯”转音而来的称呼方法。

文字之中多多少少散发出了障人眼目的迹象。

阿尔凯因淡然的看着简短的文字,向亚奈特露出了微笑。

「亚奈特,看来短时间内我们还会滞留此地。」

听到这句话后,亚奈特看起来很高兴似的用手指摸了摸阿尔凯因的下巴,不小心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真的?这太让人高兴了。现在虽然很忙,但我很想和赛罗好好聊聊天。你们会呆到什么时候?」

「我们当然想尽早出发,最长的话要三个礼拜。但说不定一个礼拜会就会离开,所以不能说死。」

「那么,赛罗还会来给我帮忙吧。如果停留时间要延长到这么久,我还可以顺便继续教他药草学的知识。」

亚奈特很高兴的说道,然后回去工作了。

阿尔凯因单手拿着信纸,走到了床边。

西兹可抱着他的身体放到了膝盖上。

「阿尔凯因大人,联络上说了什么?」

「“等待三周”。贤人会议上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霍克艾睁圆了眼睛。

「三周还真长呢……应该不是顾虑到我的伤势吧?」

「怎么会。你也没打算休息吧,肯定有什么隐情。乐人大人觉得“这个挨鲁福尔之后还会有一场混杂”吗?」

看着若有所思的阿尔凯因,西兹可皱了皱眉头。

「再一次的混杂……魔族应该不会再来了吧?他们已经拿到了想要的罗盘。这样一来……」

阿尔凯因再次看向了信纸。

「等待三周如果没有收到联络就回来——信上是这件写的,三周以内会发来联络。、下次联络有可能不会经由魔导师公会,而是由某人直接带过来。」

霍克艾叹了口气。

「暂时呆在王都,与“某个”汇合,如果汇合的对方没有达到就回去——也可以这么理解吧。而且,三周后我也应该可以行动了。」

被赛罗折断的腿伤势很重。石膏内侧还包裹着将魔力变换为回复力的魔导具“生命之布”,但即使如此,想要走路仍然需要一个月的休养。

「移动的时候,用“覆夜的外套”直接把你送回雪莉露大人那边就可以了。虽然现在就能把你送过去,不过之后说不定还有需要你的地方。」

阿尔凯因的指甲敲了敲信纸。

「问题还在之后的内容。“土特产的话首饰就好”吗——」

「……要是雪莉露大人的这句话是认真的可就麻烦了……这应该也是暗号吧?还有“右边很吵”,完全搞不懂是指什么。」

西兹可感到有些奇怪,不过阿尔凯因看起来已经完全明白了的样子。

问题是根据这个指示要如何应对。

「西兹可,这很简单。“首饰”就是米格洛特山脉的别称。」

位于埃鲁福尔王国东南方向上的米格洛特山脉描绘出巨大的椭圆将六个国家包围其中。

其南侧有巨大的湖泊,从地图上来看,形状恰好是首饰一样。湖面是宝石,而山脉则是垂下的线,因此“米格洛特的首饰”这个称呼被固定了下来。

「雪莉露大人想告诉咱们这样的指示。“在回来时从米格洛特山脉旁边穿过,帮我调查一下状况”。」

西安兹可用手掌捂住了嘴角,如果“首饰”指的是山脉,那之后的说明就连她也能够理解了吧。

「那么,“右边很吵”指的是——」

「嗯,从地图上看,右侧就是东边。在“乐人神殿”东边并且与米格洛特山脉相接壤的国家只有一个,萨安托罗夫——」

那是很大的国家。不过,其内部情况复杂的让人害怕,这个国家也因此而得名。

本来在建国的时候就有很复杂的原因。

这个萨安托罗夫成立于很久之前的大罪战争时期。

当时,这个地区被分割成十五片领地,各自的领主独立的进行统治。

但是身处混乱的时代中,必须要从周围国家的威胁中自保,他们克服了各自主张的差异,结成了一个同盟。

这个同盟关系,最终导致了萨安托罗夫这个国家的诞生。

即使在现在,这个国家仍然被分割成十五个区域分别统治,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成是由十五个小国家组成的集合。

这个国家存在国王,却没有王族。

从十五名领主当中选出国王,任期以十年为限,然后再把王位交给其他领主——这个国家如此延续着存在。

但是近些年来,领主间的同盟意识不断受到动摇,民族纷争和各种各样的权利争斗,在国外的眼中,已经陷入了“似乎发生了什么,但弄不清楚”这样让外交官不禁会想要哭泣的局势。

「大概萨安托罗夫的内乱又激化了吧。以前就听说那边纠纷不断,还是亲眼去确认一下比较好。」

阿尔凯因在要西兹可的膝盖上,抱起胳膊陷入了沉思。

假如当地陷入了战乱,阿尔凯因想尽量避免带菲诺和赛罗同去,那边的状况很有可能悲惨到连吃了上顿没下顿。

霍克艾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个国家很复杂呢——以黑色皮肤为外貌特征的强悍的鲁达族,和以白色皮肤、粗大骨骼为特征的纳克巴族长期对立,状况异常紧张。虽然还混杂着一些其他民族,但贵族大多为鲁达族,而且一直在镇压着其他民族,丝毫看不出内乱终止的迹象——只能认为他们是故意想把国家弄得如同泥沼一般。」

统治那个国家的十五个贵族之中有十一位都是鲁达族,面对其他四名贵族明显处于优势地位。

就结果而方,在萨安托罗夫的鲁达族形成了“优异种族”的特权阶级。

魔族的拉达娜国籍不明,但从她的肤色不难看出肯定带着鲁达族的血统。

他们曾经是被“制压的一方”。

但制压过于严酷的结果就是引发了反叛,之后鲁达族的地位就一跃而起。

历史总在重复,如今局势恰恰相反,轮到鲁达族蔑视其他民族了。

其他国家也多多少少曾受到过民族纷争的困扰,但萨安托罗夫的问题显得异常深刻和复杂,斗争规模之大更显得与其他国家相比在这方面罪孽深沉。

霍克艾移动了棋盘上的“马车”。

穿过了阿尔凯因方的“持盾步兵”身边,一口气迈到了王的旁边。

「从这里去乐人神殿,如果选择正确的路线本来可以刻意的避开萨安托罗夫到达——如果雪莉露大人有需要,看样子咱们必须要路过那里了呢。可能要稍微绕点远,暂且放在心上吧。」

轻松的口气,敏锐的目光。

阿尔凯因把信纸叠好,向棋盘伸出了爪子。

「很险恶呢。不论如何,暂时先在这里等待吧。虽然很让人关键,但咱们毕竟只是棋子——世界的局势,很复杂。」

以猫的样子不断吐露出沉重的烦恼,阿尔凯因回到了与霍克艾的游戏中。

埃鲁福尔的事情总算处理好了。

但是放眼世界,混乱的程度绝非埃鲁福尔可比。

如今的状况和“大罪战争”的前夕很像。

阿尔凯因向下看着盘面上棋子的眼神略带犹豫,显得有些深沉。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

雨势散去,迎来夏天之时,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的形势呢——如今的阿尔凯因还看不透。

——当天晚上。

梅露露西帕和没有恢复意识的露娜丝缇雅通过阿尔凯因的“覆夜的外套”,来到了乐人雪莉露的身边。

阿尔凯因把关于他的介绍书和记载详细情况的信件交给了他,拜托他向雪莉露呈上。虽然之前也曾用“共鸣石”交流过,但于由距离过远,会话只持续了一瞬。埃鲁福尔王国和乐人神殿之间还夹着数个国家。

「雪莉露大人那边的医疗设备比这里更加完善。露娜丝缇雅很快就会醒来的。」

「啊——多谢。」

不曾对别人道过谢的梅露露西帕,他的这句简短的谢语中包含了他的全部真情。

由他保护的露娜丝缇雅像睡美人一样一动不动。没有表情的睡脸宛如真正的人偶。

让师妹露娜丝缇雅横躺在猫足椅子上,他被阿尔凯因的“覆夜的外套”吸入。

目送他的离开背影后,赛罗下意识说道。

「……在特拉福德城,梅露露西帕让师傅遭受了极大的危险,我原本以为他是冷酷无情之人——看来他很重视露娜丝缇雅呢。」

这番话没有讽刺的意味,只是赛罗纯粹的感到不可思议。

对被敌人当成人质的亚奈特弃置不顾的梅露露西帕,与照顾着露娜丝缇雅的梅露露西帕,两个形象很难联想到一起。

阿尔凯因跳到了赛罗的肩膀上,如此向他说道。

「因为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重要之物呢。他也肯定受到了魔族化的影响吧,重要的东西全部被夺走所以才变得自暴自弃。所以失去了顾忌到别人所重视的东西的从容——但是,这种生存方式只会招致不幸。赛罗,即使你最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也绝不能像他一样。」

赛罗一言不发,像是陷入了思考当中,而后点了点头。

旁边的菲诺用余光看向了赛罗,清澈的容颜目送着梅露露西帕他们。她对露娜丝缇雅仍然耿耿于怀,眼睛中流露出了少许危险的迹象,但却没有说出口。

让阿尔凯因坐在肩膀上,赛罗走出房间。

「……阿尔凯因。要是把梅露露西帕变成那样的也是魔族——我果然不能原谅他们。之后的旅途,我也能一起同行吧?」

阿尔凯因用猫的动作擦了擦脸。

「要是你能同意,我希望让你在乐人的神殿等待,然后帮助解除我通过“覆夜外套”送过去的家伙的魔族化。嘛,这种想法只是说说而已。不论如何,埃鲁福尔恢复了和平,就算把你们放在这里我也可以安心上路了。」

听到阿尔凯因的话后,赛罗露出了微笑。

「总有一样,我也想帮梅露露西帕解除魔族化呢。」

赛罗温柔的话语让阿尔凯因也十分高兴。

梅露露西帕找回露娜丝缇雅之后,说不定他也能稍微恢复往常的模样。

站在阿尔凯因的立场上也希望能让他变回到“曾经是工匠时样子”,但正如霍克艾所说,他不会放弃为工房复仇吧。

这样一来,大概以后还会有共同战斗的机会。

从这座城市,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离开了,北天将和其他魔族也离开了,埃鲁福尔王族正在逐渐恢复原来的体制。

现在还在黛纳斯克的史学官库洛加和曾经的军务局长修盖尔等人马上就能收到捷报了吧。

特别是库洛加,知道本以为已经故去的妻人平安无事肯定会惊讶不已。

一旦伤愈,他们就会火速赶来王都,但相隔的距离不近,就算是寄信也要花上数日。

恐怕库洛加他们到达王都时,阿尔凯因等人已经再次出发了。

没有看到那个严肃的史学官露出笑容,阿尔凯因稍微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自己在这个国家已经把能做到的事情都做完了。

他们从梅露露西帕的房间分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坐到赛罗肩膀上的阿尔凯因回头看向了西兹可。

身穿东方衣装的她一如往常的浮现出了温柔的表情。

不过,她的心里肯定还在为与露娜丝缇雅战斗时自己没有派上用场而自责。

为了不让同伴担心,她强行打起精神,但作为指导教官的阿尔凯因却心知肚明。

实际上,西兹可出色的回应了阿尔凯因的期待。在这方面阿尔岂因很想夸奖她,但是即使现在阿尔凯因再怎么称赞,西兹可也不会老实的接受。

这种严于律己的精神似乎是东方民族的特征。

所以阿尔凯因暂且说出了别的话题。

「西兹可,从明天开始时间就比较宽裕了。在滞留此地期间,修养之余咱们一起“特训”吧?」

西兹可操纵的“四重奏的战轮”可以自由飞舞,彻底的打倒敌人,是效果单一的魔导具。不过控制的困难程度却与单一效果不相符,而且还有更为深奥的用法。

西兹可尚且年轻,虽然已经可以灵活运用,但却还远远没有达到极致。

这个战轮的真正价值还在“可以自由控制”之上,并不是单纯的飞行、击中敌人的钝器。

西兹可惊讶的眨了眨眼。

「这就是说……是阿尔凯因大人的单独指导?」

「因为霍克艾看起来已经不能动了呢。还是说,你已经累的没有力气了?」

「不、不会!我很光荣!拜托了!」

深深低下脑袋的西兹可,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潮。

看来,她对于特训在气势上没什么问题。她的才能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只是需要与成长相应的心灵清净。

(西天将被打倒了,但与魔族的战斗才刚刚开始。霍克艾暂时不能上阵,我和西兹可必须要重新鼓足干劲——)

心中汹涌起完全不像是小猫的气势,阿尔凯因晃了晃尾巴。

损失西天将后,魔族也会有所行动吧。在读出敌方的出招之前,不能贸然采取行动——乐人做出的等待指示中也透漏出这样的顾虑。

对阿尔凯因来说,停留在埃鲁福尔的时间绝对不能平白度过。

圣都哈尔玛尼奥斯是圣教会的根据地。

位于此处顶点的圣人克拉尼恩,以及负责指导圣教会的司教们大多聚集于此。

圣教会遍布世界各地的情报网基本上是通过“教会”建立起来的。结构上与魔导师公会的相应部门区别不大,但只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之处,这个情报网不是为旅人和崇拜者服务,而彻头彻尾是为圣教会的上层组织所用。

各地的教会利用这个情报网向圣都传达情报,圣都的神官们将情报汇总后再向各地的教会做出指示。

圣教会收到关于发现“环流的轮环”的报告也是这个机构的成果。

在圣人克拉尼恩的勤务室中,秘书亚夏正在报告关于这件事的后续情况。

「——从埃鲁福尔王国的王都傅丽叶教会发来了后续报告。问寻被捕的魔族多鲁加尔的结果,环流的轮环的宿主少年拥有无法理解的战斗力。所有的魔导具在他身边都变得无法使用,然后他虐杀了不能使用魔导具的魔族——」

亚夏的声音十分平静,但暧昧的口气却流露出对报告书内容的疑惑。

克拉尼恩从椅子上站起身,双手扶在了窗沿。

「亚夏。不用说晦涩的敬语,就像平时那样交谈吧。」

「……可以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秘书亚夏走到了克拉尼恩身边,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了手里的文件。

在外人面前互相使用敬语,但在和作为心腹的她交流复杂的问题时,克拉尼恩就会拆掉自己平时的伪装。

克拉尼恩和亚夏不是普通的上司与秘书的关系。还在神官学校时两人就交往已久,互相知根知底。

「克拉尼恩,这种事有可能吗?我曾听说“环流的轮环”是破坏魔导具的魔导具,但可以让周围的魔导具全部无效化还是初次听闻。难道说他还有完全不同的新的魔导具?」

「啊,有这种可能性。这样一来,我就更加想了解这份力量的秘密。如果可以量产,世界就会发生剧变。」

克拉尼恩笑了起来,他的这番话更像是玩笑。依他的见解,少年拥有的这份力量肯定是来自“环流的轮环”的效果。

「傅丽叶的教会发来的报告中,阿尔凯因等人和那位叫做“赛罗”的少年仍然在王都逗留。看起来——似乎还没有被看穿呢。」

亚夏感到安心似的小声说道。

克拉尼恩缓缓的点了点头。

阿尔凯因已经通过魔导师公会收到了乐人发过去的指示吧。

指示中应该有“希望你们等待三周”的内容。

信上本来写的是“如果等待三天还没有联络就回来”。

圣教会埋伏在魔导师公会内部的奸细篡改了信上的文字。

阿尔凯因觉得很方便,一直在使用魔导师公会的联络系统,但这个系统本来就不能用来传达机密情报。

从各支部发送进来的通讯先汇集到魔导师公会的总部,再从总部按照收件地址寄到各个支部。

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数名工作人员的操作,只要他们中的一人注意到了,就可以很容易的篡改其中的内容。这是极大的漏洞。

由于通信网络不对普通人开放,所以目标的通信不会被大量的信息所埋没。

乐人多多少少使用了难以理解的措辞意图掩饰,但稍微修改一点细节再发给阿尔凯因,也不容易被看穿。

基本上,应用这系统的大多是公会的事务性联络。由于没有人会刻意的篡改其中的内容,所以公会总部没有设置相应的防止篡改的措施。

克拉尼恩利用了这个空隙,给阿尔凯因等人设置了一个陷阱。

亚夏若有所思的盯着克拉尼恩。

「克拉尼恩,“伦德伦德骑士团”在三周内能赶到傅丽叶吗?」

「在萨安托罗夫的任务平安结束后,他们会来联络。不论如何,短时间内魔导师公会的联络网已经被咱们掌握了。如今的阿尔凯因已经无法收到乐人的“真正指示”。要是赶不上,还可以再用假消息拖延他们的等待时间。」

克拉尼恩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要是拖延的时间过长,其他的贤人会起疑心,阿尔凯因也很有可能注意到自己中了“陷阱”。

在他们还没有进入乐人的保护下时,必须要完成一些事情。如果连“环流的轮还”也能得手,之后即使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发现,含糊的装作不知就可以了。

在如今的世界中完全不存在足以惩罚庞大的圣教会的势力。虽然有像魔族一样的反抗者,但他们终究会被圣教会清扫干净。

克拉尼恩从勤务室的窗户眺望着外面,深深的叹了口气。

圣教清新的空气没有任何味道,干爽的充盈了肺叶。

「……克拉尼恩。要是阿尔凯因打败了伦德伦德骑士团,誓死保护“环流的轮环”该怎么办?被其他贤们追问时的说辞想好了吗?」

克拉尼恩压低了声音,回应了这个问题。

「“埃鲁福尔的王都傅丽叶被魔族占领了”,因此我命令伦德伦德骑士团“讨伐西天将露娜丝缇雅”。在之前的贤人会议上,我得知露娜丝缇雅已经被打倒,所以做出撤销这个命令的指示——但是,稍微出了点差错。」

啊,亚夏点了点头。聪慧的她已经明白圣人的意思了吧。

「伦德伦德骑士错误的认为“傅丽叶仍然没有脱离魔族的魔爪”。所以他们袭击了王都——偶然间将环流的轮环保护了起来。在此过程中与阿尔凯因发生冲突也只是命运的不幸呢。」

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克拉尼恩才必须让阿尔凯因和“环流的轮环”一起停留在王都傅丽叶。

实际上,准备派遣的部队已经得知了全部情况,并正确的按照圣教会的指示行动。

与此同时,针对埃鲁福尔王族的抗议,也已经准备好了相应的策略。

「……在魔导师公会那边捣的鬼也推脱到魔族身上吗?还是按照“原因不明”来处理?这简直像是小孩子的辩解。」

亚夏有些发愣。即使是小孩子的辩解,只要符合情理,就足够蒙混过去了。

现在只要能蒙骗住阿尔凯因等人就好。即使被乐人发觉,只要控制住魔导师公会的情报网,雪莉露要想通知阿尔凯因也要花上数日时间。

在魔族的威胁仍然存在的如今,六贤人中的其他几位也肯定不想与圣教会为敌。

圣教会已经为自己的失误,或是说“暴走”准备好了借口,按照常理来讲,他们会做出正确的判断吧。

如果魔人范达尔还在,他说不定可以将意图与圣教会为敌的人团结起来。不过在负责调解工作的他失踪期间,仅凭单人做出与圣教为敌的选择无异于自取灭亡。

依照克拉尼恩的见解,贤人当中没有人会做出如此愚蠢行动。反感或是责备克拉尼恩的肯定大有人在吧,但他们也只会把此事当成是圣人的疏忽。

然后,圣教会就能平安无事的保护起“环流的轮环”,在这种状态下参与到与魔族的战斗当中。

但是,克拉尼恩——

不打算像魔族那样把环流的轮环用于战斗。

即使在高级司教中,也鲜有人知道克拉尼恩的真实意图。

他想要得到“环流的轮环”的理由,既不是为了打倒魔族,也不是为了解除魔族化,而是出于更加深刻的目的。

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后,其他的贤人们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克拉因尼不忍想象。

不管他们做出怎样的反应,克拉尼恩都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他是被神器选中的“圣人”。

他被赐予了力量。

其他人根本不敢奢望,可以改变世界的权利,如今就在年轻的他身上。

正确的、有效果的使用这种权利——

这才是自己被赋予的使命,克拉尼恩对此坚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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