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殷鹿枝站在桃树下,一脸惊愕的望着屋内出来的秦树谷,这高椅上的人……怎么如此面熟。
“漠北王世子殷鹿枝见过上将军。”殷鹿枝虽然心中万分疑惑,但还是躬身一揖。
“免了,殷世子还是尽快道出应对瞿炎国的方案吧。”秦树谷此时并不想啰嗦,他只想看看这个漠北王到底有没有应对方法。
他是希望漠北王有应对措施的,但若是其措施只是强拉朔川下场,那他们就不宜用兵力。
毕竟现在先不谈大反攻,九治城那边的伏击战都还没有开始,其集结的重兵也没法动。若是这时瞿炎国真来个天帝境修士,那后果怕是难以想象。
秦树谷的直白显然有些出乎殷鹿枝的意料,他也发现这上将军和其身旁之人皆是面色阴沉。
此次联盟怕是并不容易。
“我与上将军是否见过?”殷鹿枝并不急着谈瞿炎国,而是面带微笑满眼淡然的问道。
“嗯?”秦树谷疑惑,这家伙难不成要强攀关系。
“云川郡,猎熊镇啊……”
此言一出秦树谷瞬间瞪大了眼睛,眼前此人他着实没有任何印象,但他为何会知晓自己曾在猎熊镇。
“哈哈哈……”见到秦树谷眼神剧变,殷鹿枝当即便知道自己没认错,只见他储物戒一闪,身上便换了一身遮盖面容的黑袍。
“你竟是那个追踪妖族的修士?”
“没想到当时见到的居然是镇西上将军,实在是在下有眼无珠,还望上将军谅解。”殷鹿枝卸下黑袍又是躬身一揖。
“不必拘礼。”秦树谷让辛游将殷鹿枝扶起来,“当时若非你在,我估计已经当了妖族口粮,坐下说吧。”
殷鹿枝和辛游便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可笑当时我还将上将军当作拾荒者来着,不得不说上将军的伪装实在强悍。”殷鹿枝笑道。
“唉,那是云川郡内我实在是不能暴露身份。”秦树谷轻叹,突然话锋一转,“殷世子此次有什么事便说吧,我一定会尽量满足世子的。”
面对追问,殷鹿枝收起笑容一脸落寞,“瞿炎国突然大军压境漠北,漠北境内已经被攻陷两城了。”
听到这话的秦树谷第一反应便是果然如此,瞿炎国仗着有顶阶修士对漠北王不宣而战。
而朔川这边,他们明白即使阻渊城大战令朔川军力损失近半,现在还和妖族死战不休。
但朔川终究是底蕴雄厚,在摸不清底细的情况下,索性就想着讹诈一笔顺便探探口风。
如此看来,最好的方案便是既不能给瞿炎国好处,不能让其看出朔川的颓势,又要让其觉得朔川无意干预他和漠北王之间的事,以免卷入其中,如此等到平定妖族之后,再找他慢慢算账。
虽然殷鹿枝算是救过自己的命,但跟朔川数百万百姓比起来,意气用事显然会出大问题。
而就在秦树谷准备酝酿情绪,诉苦一番回绝殷鹿枝的时候,殷鹿枝又开口道:“正如上将军所料,父王对于瞿炎国已有腹案,只是需要上将军稍微配合一下。”
“稍微?”
“父王已经向东北面的三叔凛霜王殷烈求得援兵,求的一位天阶王境修士和三艘无畏守望,而即使如此差距依然巨大,父亲也不过渊帝修为。”殷鹿枝实话实话,将漠北如今的窘境一五一十的告诉秦树谷。
漠北王和瞿炎国差距如此之大,秦树谷觉得自己也很难帮的上忙。
虽然觉得没戏但秦树谷还是问了一句,“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见秦树谷如此问,殷鹿枝当即说出了漠北王的计划,“父王损失的那两座城,其实都是为了引诱瞿炎国的那个半步天帝境修士,而我们希望上将军能将“叹天”开赴漠北,以迅雷之势攻其不备袭杀此僚!”
院内突然安静了,月光照在桃花之上泛起片片粉红。
“你……是要我把“叹天”开到漠北去?”
秦树谷一脸惊愕。
一旁的辛游也是不禁咂嘴,这殷世子可真敢说啊。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父王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补偿上将军。”
秦树谷捻起一片桃花,“殷世子啊,若非你救过我,我真就要以为你是来亡我朔川的。”
“你可知如今朔川面对的妖族是何等概念?”
“妖族王者现存有三十位,这父王与我说过……”殷鹿枝低下头。
“不仅如此,其中还有两个渊帝境,数十万妖军与无数战塔。”秦树谷碾碎花瓣,“你们既然已经找了凛霜王呢为什么不让他全权接手这事呢?北域有凛霜王还有一艘母舰,找他们不应该更合适吗?”
“我们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三叔殷烈志在大宝,整个联军就他是真要去强攻姜天,他说现在战线推的太过靠前已经分不出人手了。”殷鹿枝也是犯难。
这以往因为有朔川在邻,所以父亲本就被先帝限制了军力,只有些常备军,甚至无畏守望都不允许配备。
这在以前秦流沙尚在,朔川安稳的情况下自然没什么问题,一切外在隐患都由朔川解决,但如今朔川自身也深陷恶战,他们瞬间就陷入了求天不灵求地不应的境地。
一时间,小院再次陷入了寂静。
“若是上将军实在不愿,那……至少派遣几位天阶王级战力帮我们挡住瞿炎国吧。”殷鹿枝面色因为秦树谷的沉默已经变得灰暗,“事后必有重谢。”
说实话秦树谷是想要帮漠北王的,但如今的形式着实叫人进退两难,而在秦树谷脑袋都要炸开的时候,九治城也迎来了久等的妖族大军。
九治城,城头主楼。
看着天际线出现的一条漆黑战线,再听着斥候传来的具体数量,殷庄难得的露出自阻渊城大战之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宗门从不干涉帝国内部的政治和军事,但在这种外族入侵的时候,自己也不得不站出来带领人们,“传令下去,各方注意隐蔽,且不论发生任何事情无我命令不得妄动,违令者斩。”
“遵令!”
“没想到林成牧为了姜芸真能做到这一步,倒也算是条汉子。”蠡直略微感慨。
“或许在那一战之后他便一直在后悔吧。”九治城主李山林从蠡直身后出现。
李长青和李长荣见父亲到来连忙跟了上去。李山林摸了摸李长荣的头看向天际的妖军,“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是庸才,而一个不爱惜家人的人则是畜牲。”
“轰~”
一道猎王级战塔的巨型光束从天边袭来重重的砸在护城阵法上,而砸的地方正是殷庄等人站立的地方。
面对这种攻击,三人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其实以现在的情况朔川的舰队和母舰就算直接出击妖族大概率都跑不掉。
但为了能够真正全歼妖军不放跑任何一个妖族,他们还是打算等到妖军攻城之时再四面夹击。
像是想起了什么蠡直忽然笑道:“你们猜此战过后林成牧会不会直接来降?”
李山林略微思考了一下,“我猜他是会的。”
这一战没有太多波折,妖族大军因为林成牧和朔川这边的配合运作,确信九治城内部空虚,一上来就直接攻城。
可就在快要攻破护城大阵的时候,在诸王妖王惊愕的眼神中四面八方都出现了大批战舰,而在那个“内部空虚”的九治城里,则出现了三个天阶王境修士和一座帝国母舰。
妖族各王瞬间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于是战场上的妖王一边怒骂林成牧一边被砍的四处乱窜。
而经过半天的不屈反抗,妖族诸王死战不降被尽数击杀,妖军则是除了五个运气不错的妖将被俘,其余尽数覆灭,无一生还。
而在被俘的里面就包括那个差点击杀秦树谷的妖族。
不过意外的是战后并未在妖族军队里看到林成牧。
九治城大捷,可以说是在阻渊城之战后朔川第一个可以让人把酒言欢的胜利。九治城无数军士百姓奔走相告,竞相庆祝,而秦树谷在殷庄的大力宣传下,也必将受到朔川军民的极尽拥护。
可以预料到,如果说之前殷庄,秦怡儿,又或者是朔川的哪位将军也有机会到上将军的位置上坐一坐的话,那么现在,朔川镇西上将这个位置无可争议的,便只能是秦树谷的了。
当捷报传回桓灵城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殷鹿枝早已离开了,带着无尽的遗憾。
他以为看在自己救命之恩的份上秦树谷至少也能够多派遣几位高阶王级战力,没想到最终得到的却是一句空头承诺。
只要漠北王能再守半年,待到朔川收拾完妖族必倾尽兵力灭掉瞿炎国。
这当然和预期相差甚远,但丝毫没有办法的殷鹿枝也只得另寻他法。他的确是个修炼天才,漠北王称其为千年难遇之奇才。
如今不过二十的年纪便已经是将境大圆满,待到以后成长起来或许迈入天帝境也并非不能,可纵使他有天纵之资往后不可限量,但在当下境地也绝无能力去抵挡千军万马。
小院子的屋内。
看着眼前的捷报秦树谷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一夜未眠,送走殷鹿枝后也没有立马去见瞿炎国的使臣,而是在火炉旁沉思到现在。
对于瞿炎国这种挑衅,其实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以雷霆手段打断他们的骨头,换上个亲近自己的统治者。
也能用他们的惨状给周边其他小国看看,这就是触怒帝国的下场,用一场战争解决所有战争。
如今伏击妖族成功,若是放缓反攻妖族的节奏,先收拾瞿炎国也不是不可以。
可秦树谷愤怒啊,他不甘放缓复仇的脚步,要他暂停对妖族的复仇来干其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即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要屠戮所有妖族,用所有妖族的血去祭奠自己的父亲,不惜一切代价!
这便是在他平静的皮囊之下,隐藏于内心最深处的执念和疯狂。
“树谷,你在想什么呢。”
秦树谷被惊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扭头一看来人却是秦怡儿。
她手里正捧这一碗清汤,不知是不是错觉秦树谷只觉得现在的秦怡儿瘦的明显,而且眉宇间多了不少莫名的愁绪,跟以前那个心宽体胖的姐姐竟有了很大不同。
“还是姐最疼我,这是什么汤啊。”
秦怡儿神情憔悴的笑笑,“你还是这么会说话,但你这话违心的明显,我自己都不敢说我疼你。”
她将汤递到秦树谷手里,“这就是普通的汤水没什么特别的,你知道的我又不会做菜。”
“嗯……”
秦树谷应了一声便开始细尝热汤,但之后二人便是一直的沉默。没办法,从小两人就不太对付以至于虽为姐弟却无多少来往,对于对方的了解算不得多。
此番家里若不是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两人能不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还是未知数。
“今天天气不错,难得没有风雪。”秦树谷率先打破沉默。
“是啊,再大的风雪总有天晴的时候。”秦怡儿也看向窗外。
“嗯……”
之后又是一片沉默。
“我要离开了。”
秦怡儿突然开口。
正在喝汤的秦树谷随即抬起头,一脸难以理解的盯着秦怡儿,正要说话又立马被秦怡儿打断,“是我外公,他说要我回罗家。”
“一定要走吗?”
秦树谷放下汤碗,食指不自然的轻轻敲击桌面,他并不希望秦怡儿回罗家,殷庄伯伯把之前罗云阳的作为一五一十告诉过自己,如果不出意外此人因该会是自己的绊脚石。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可是作为罗家继承者回去的。”秦怡儿牵强的笑笑。
“不是说罗云阳还有一个儿子吗?”
“二叔前两天……战死了,而且没有后人,所以现在我就是外公唯一的直系血亲了。”
秦树谷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非要走吗?我觉得你待在我身边会更安全。”
看着一脸正经的秦树谷,秦怡儿突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瞧你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可是你姐难不成还需要你保护?小屁孩还装上大人了呢。”
说着还要揉揉秦树谷的头。
感受着姐姐难得的温柔,秦树谷也笑了,秦怡儿的心里他大概明白,罗云阳对于自己来说会是绊脚石甚至成为铲除的对象,可对于秦怡儿来说那可是他的外公啊。
小时候她就没少往云川郡跑,那时候自己好生羡慕也想去可父亲却总说哪儿也不准去。
如今罗云阳刚经历丧子之痛,要秦怡儿回去,她又如何会置之不理呢?
“你瞧这是什么。”秦怡儿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根貌似已经枯死的树枝和一枚金莹的石质碎片。
“这是一段数万年银杏的雷击木树枝,里面的生机对你的伤应该会有好处,还有这是父亲给的无相散器碎片,这东西你应该挺需要。”
把东西交到秦树谷手里,秦怡儿缓缓站起来四处打量着秦树谷的小屋子。这屋子真小,比自己的院子小多了。
“那我走了……”
在秦树谷复杂的注视下秦怡儿转身离去,当走到门前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一下,没有回头,“树谷,我知道外公之前所做的事情,甚至他到现在也还没死心,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以后能对他网开一面吗……看在我的份上……”
秦树谷轻呼一口气,“可以。”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