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蠡霞的过往一览无余的展现在秦树谷和辛游面前。
桌上层叠的案卷上，第一张便是蠡霞的画像，秦树谷还没见到过这人的真容，现在一看，美人倒是个美人，就是眉宇间怎地那么多戾气？
秦树谷和辛游又看了下面的案卷之后，都不禁大皱眉头，蠡霞这种人竟还有这种过往？虽然知道她不是好人，但是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也的确算是一段令人感慨的改命往事了。
平民出生的蠡霞原名刘二妹，在她十四岁时因为家乡遭了妖兵洗劫，全家只剩下她和一个弟弟，又因为他们的村子又小又偏僻，官府并没有选择重建而是把他们这些难民带回了城里，让他们在城里找活干，他们这些难民做着最脏最累的活，吃的是却是救济粮，住的也是难民营，生活一片无望。
好在大周朝有一个不错的制度，那就是免费的低端修炼资源，每一个青年都可以自愿申报士境圆满境界之前的修炼资源，虽然大周境内很多郡都因为腐败而令这个制度名存实亡，但朔川郡在秦流沙的治理下这些惠民制度一直不曾减弱。
这些免费的资源包括功法，武技，修炼场地和最为重要的丹药。这个制度为周朝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军士，也为刘二妹姐弟俩提供了改命的机会。
免费资源并非不限量，每个境界每个人有五次机会的量，这个量不多不少，但也足以让修炼天赋在平均线上的人稳步达到士境悟阶。
刘二妹很幸运她的天赋很好，每回领了五次的量却只需要一次就能够突破，剩下的就可以拿去卖钱，丹药的价格很是不错，刘二妹靠着卖丹药积攒了些家底。如果就这么过下去她可能也就止步于此了，最多也就到军队里去当个大头兵看看有没有战事。
但在她十七岁的时候，一个似坏…又似好的事情彻底打乱了她的人生。那时候她的弟弟四娃也已经十四岁，可以去领修炼资源了。但是因为四娃天赋不行，到了兵阶圆满后竟被卡死了，眼见五次的量不够，刘二妹便开始买丹药给他，但在那之后，平时这个最粘自己的四娃却好像不待见自己了，如此过了一年，眼看自己的积蓄越来越少，但刘二妹还是想尽办法帮四娃突破。
直到那一天，自己做了一天的苦工回到家，等待自己的却是门口的三个军士。
后来刘二妹才被告知，四娃看到街上有个穿着华贵的小女孩，她孤身一人比四娃还小很多，于是这小子居然就鬼迷心窍的想抢那小女孩的储物戒指，而那人便是蠡家的大小姐，蠡悄意。
当然，四娃最终连蠡悄意的衣服都没碰到就被暗处的护卫当成刺客给打死了。再后来得知来龙去脉的蠡悄意内心十分愧疚，便让府衙军士找来四娃唯一的亲人刘二妹，给了她两个选择，其一是给刘二妹足以修炼到将阶圆满的资源，其二便是给其二十万上品货币灵石，这是两个闭着眼睛选都绝对不会错的选项。但刘二妹想了想，说了句：“原本便是我弟弟的错，大小姐这些东西我分毫不敢取……只愿此生跟随大小姐以弥补我弟弟的过失。”
自此，选择了第三个隐藏选项的刘二妹既有了修炼资源，也有了货币灵石，后来更是凭借着不错修炼天赋获得蠡家的赐名。难民刘二妹也由此变成了西域第一大家族蠡家的一员，蠡霞。
“飘零的种子还真就长成了大树。”看完资料的辛游喝了一杯茶：“但是再参天的大树若是只追寻头顶的阳光，而不深扎脚下的泥土，倾倒也不过片刻，忘本之人，难得善终。”
秦树谷拿起另一份资料道：“这个刘二妹在被赐名蠡霞之后的数年里，共毁面，剜眼，割耳剁手脚三十三人，其中九人因伤势过重而死，但是均未有任何人报官。
“……”
“………”
听到这些辛游沉默了，秦树谷也沉默了，过了半晌辛游才轻叹一句：“她已经没有赎罪的余地了。”
“嗯，她的确已经没有赎罪的余地了。”
…………
当晚，秦树谷把蠡霞的罪状直接拟给了秦流沙，秦流沙派人再次核实之后，蠡霞不出意外的被府衙宣判了死罪，七日后执行。
秦树谷无法想象得知这一消息后蠡家主和蠡悄意的样子，他也没兴趣想象，若那些人只顾忌家族声誉，执意罔顾对错，那自己便只有不客气了。
和辛游回到院子，秦树谷用脚尖挑起了被踩入泥中的精致小口袋，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用尽全力一脚将小口袋踢出院外，小口袋便像一颗无足轻重的石子一般飞得老远，最后不知所踪。
“我说你不要可以还回去吧，何必扔了呢？多浪费啊。”
秦树谷却不以为意：“她之前来找我时我便已经说明，说真的，这个袋子让我感觉尊严受到了践踏。”
“不可否认这是片苍白的世界，但我仍旧看见了色彩，虽然星星点点，但那的确就是我要走的路。”
这一晚秦树谷和辛游又通宵达旦，他如今已经基本知道为什么父亲要留下这人了，因为他的确拥有着让人难以忽略的品格。
而当秦树谷肯定辛游的时候，辛游也在审视着秦树谷，眼前这个有着崇高理想的少年，虽然立场上多有妥协，行事上有时不论对错，甚至会漠视万物生灵，但不可否认他仍然有着一颗斑斓的心灵。
这次他们并没有再打起来，两人畅谈一夜，虽不能说相见恨晚，也不能说恩怨勾销，但的确是对对方有了难得的理解。
至此，这场半路杀出的闹剧也算是收场了，虽然有些人会不太高兴但秦树谷的确是非常满意的，这件事第一次让自己正视起了自己的立场，也让他更加坚定了立场。
倾天宗的闹剧结束了，但在西域的另一边，在那不知名的黑暗中，一场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妖族的军队虽然前锋折戟但他们并没有给西域军士更多的时间，当倾天宗大册进行到第七天的时候，整个西域便开始了全面戒严。
战争比预料中来的更加急不可耐。
根据先前派出去的暗手回禀，这次的妖族军队准备从西北平原进入朔川郡，那里地势平坦，适合大规模行军。
毕竟妖族军队不同于人族军士都是以空中的舰队为基础进行战斗，妖族的军队有着大量的地面部队，大型战争器械也都是在地面，对于地势有着不小的要求。
不过装备虽不如军士其数量却是让人心惊，想当年秦流沙刚来西域打的“雷伐”之战，面对步步紧逼的西域军士，域外妖族空前大团结而后举全族之力也不过出兵六十万，最终战败还被屠戮大半。
而现在不过两百多年，这个“圣庭”居然又有了百万战兵，先头部队损失八万还有九十多万，各种重型器械上万台，其中黑旗军占了多达九万，这个比重显然是不正常的。
而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妖族……被某种东西给催化了。
反观人族，西域军士先经“雷伐”一役，死伤十八万，舰队损耗严重。又经“平叛”一战，死伤近十二万，而且一半是精锐，当时桓灵城所有的舰队几乎全被毁坏了。
而如今，整个西域能出的兵只有二十九万人。
三倍还多的兵力差距，即使有军舰优势这也必定是场艰难的战役。
矗立于母舰山巅的秦流沙看着眼前缓缓升起的朝阳，不禁想起来西域后的两场大战。自己也是乘坐这艘名为“叹天”的母舰之上，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这艘在帝国十二母舰之中排名第三的庞然大物，在帝国的历史上屡历大战，历史悠久。
其是由一处上古战场炼制而成，那战场的名字早已淹没在历史，这母舰有四座山峰组成，分为名为天，地，生，死。这四座山峰都被规则之力束缚到一起，又互不相连，山峰外被雷云包裹。
其主峰为天峰。
而整座母舰在开启阵法之后便会被夹杂着雷电的乌云整个包裹，远远看去犹如一个雷云与风暴交加的比天巨物。
其上还活跃着各类军舰相互穿梭调配，而这座“山脉”之庞大，即使是那些巨型的军舰在其面前也如同飞虫。
当初秦流沙被皇帝任命为镇西上将的时候，这艘母舰也就直接调配到了西域守军之中。
在他身后，遮天蔽日的各类庞大军舰正如众星捧月般将其拥簇，一千五百二十二艘各类军舰和不到三十万军士，
如果一切顺利，这其中应该还能回来一半的人。
妖族虽从平原入西域，秦流沙却不会在平原与妖军交战，他早就下令对边境所有地区，特别是平原地区撤离百姓，坚壁清野。势必要让妖军再深入到山地或者大城池时，再以舰队对其进行突袭。
要么使其重型器械因为地势脱离主要部队，要么就来打一场两面夹击的守城战。
至于妖军是否会放慢速度来安稳度过山地或者城池则不用太过考虑，他太了解妖军了，以妖族那贫瘠非常的土地和近乎于零的后勤能力，他们组织起的这百万大军，除了几天的随军补给外，剩下的便全是寄希望于劫掠边境的城镇来以战养战。
所以当妖军花费四五天跨过空无一物的西北平原时，他们当中便会有妖兵要开始饿肚子了。
虽然高阶妖族并不在乎食物，但那些低阶妖兵和黑旗军就不一样了，低阶妖兵这方面只比普通人强一点，没食物十来天就会饿死。而黑旗军则更甚，他们每日不仅必须补充大量食物，且必须是灵兽肉食，如此一来才能维持其强大的体魄，让其每个都拥有远超同境界的力量。
而获得如此力量的便是代价，他们如果三天不吸收血肉便会战力减半，七天不吸收便会被血色灵焰直接榨成一具枯骨。
所以秦流沙现在要做的主要是派出所有暗手和侦查艇，根据妖族动向时刻调整自己的方位，一但妖族大军因急迫而露出破绽，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力杀伤对方重型器械，他们主要的劲敌是妖族那邪门的祭祀阵法，在那之前绝不能被妖族的战争器械消耗太多。
至于妖族对己方的侦查秦流沙则并不担心，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手里估计还拿着三百年前修正的地图，且修改的地区仅限西北平原等边境，至于西域的腹地，自从“武帝大征”之后他们就从没到过，也许拿的还是大征之前的地图。
虽敌众我寡，但敌明我暗。
此战，当有胜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