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人队长玉轩不屑一顾地讥讽道:“只是这些土著贪得无厌罢了。趁国王仙逝,国势不稳,抢劫好处,完全忘了当初沁萤国王对他们仁义并施的恩情,始终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婕雨认可地点头。
右柱国将军阿泼挺拔地站在天罗刹身边。他由衷佩服这位从天而降的女子,让西部的长老们尽数重新归降沁萤。他寸步不远离地站在天罗刹身旁,显然要亲自护卫这尊改变战局的罗刹杀星。
阿泼眼中,此时仅剩下最后一个敌人,就是让沁萤军队几天内折损了三万兵将的长老首领——夷雄。
只听施史愤慨地对夷雄说:“先王对西部一直秉持怀柔宽仁的友善政策,旨在造福山区各部落,夷雄长老的恶梦一说简直是信口开河,含血喷人!”
夷雄恨声道:“所谓的造福山区,只不过是一个华丽的圈套。当一切皆成商品后,我们的收成、土地、田地都被财大气粗的沁萤商人购去,我们这些部落长老们都要对商人俯首低眉,地位被挤兑得名存实亡,山民们全部沦为了沁萤国的廉价劳工。这一切,根本不是我们的梦想,我们也不再感到幸福,只感到活在无止境的恶梦中!看到我们原本的家园,被沁萤商贾在这里肆意地指手划脚,我辈胸中尽是耻辱难平!所以每个尚存良知的部落山民,都响应了叛乱,目标就是要把盘剥我们的沁萤财团全部驱离山区,抢回我们被夺走的土地!”
施史闻言,气得发抖,连呼道:“反贼恬不知耻。你们的梯田当初是签字画押卖给沁萤国的,真金白银从沁萤国拿走了一百万两银。如今却用暴乱的方法妄图夺回,还鸣冤诉苦,真是恶人先告状!”
夷雄暴喝道:“当初我们被利诱熏瞎了眼,如今都看清了财团的真面目,自然反悔了!我们若不反叛,日后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阿泼森然道:“废话,我这就送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反贼下去黄泉和列祖列宗相见!”
天罗刹则抬手示意阿泼勿动,对夷雄淡然说:“你们应该反省自己,而不是责怪沁萤。可有想过,无论任何人只贪图享乐,不思进取,都只会落得坐吃山空的下场。你不甘心的,只是权力被边缘化,并非真正对西部的发展考量。若你们真的夺回土地,妄想重新刀耕火种,闭山锁林,要做一只缩头乌龟,那只是历史的倒退。到了最后,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迟早被周边其他先进的规则所覆灭,淘汰——这是历史的规律。要怪就怪你们生存在这个月新日异的时代,不进则退,不思则亡。”
夷雄执拗地叫道:“我是不懂什么进步、倒退,但山民们生活得劳碌、疲惫,却是历历在目。这样的情况在沁萤财团出现之前是不曾有过的,所以罪魁祸首就是沁萤国!”
天罗刹嘴角露出嘲讽,冷哼道:“没有沁萤,也会有其它国家吞并你们,你们同样没有还手之力。时代在进步,谁也无法固步自封。对沁萤的怨恨,更显得你们的幼稚无知!但凡你们之中有人出去学习、见识过外面的世界,都不会认同你这只井底之蛙在此叫嚣谬论。”
她回头指着悬停在空中的长耳鴞号,娇声道:“将圣山炸掉一截的,并不是你们所说的神器,它是当今世上最尖端的工艺,名为墨技。制造它的不是神,是玄羽帝国的大祭司墨拓先生,和你们所有人一样,大祭司也是有血有肉的凡族。长耳鴞号可以如神一般凌驾在圣山之巅,是因为它的背后,有一群才识过人、勇于创新尝试的能工巧匠,正是这些人让玄羽帝国长盛不衰,屹立凡间,这才是你们应该去追求的天地皇道。”
夷雄呐声道:“屹立凡间……天地皇道……”
阿泼目光崇佩地默视着天罗刹,满脸的不可思异。他是奋勇杀敌的将军,但天罗刹说的这些,是他不曾思考过的,凡族的命运,山民的出路,他都不曾想过……他身后的数百将士、归降的山民们都陷入了反思,都在咀嚼着这位蒙面少女说的……
夷雄忽然仰天长叹道:“唉,我终归是老了,愚昧到看不懂现在的世界。”他看着诸位部落长老和民众,慨然道:“既然打又打不过,大家以后一定要努力向外面的世界学习,为振兴山区而奋斗。夷某不才,差点将大家带入万劫不复之地,我有罪!”说完,他抽刀在手,横于胸前,在脖子上一抹,当场自刎气绝。
夷雄自尽,事发突然,没有人来得及阻止。一代山民领袖,就这样倒在了圣山巅上。无论反叛是对是错,夷雄把对这片山区的赤诚留在了天阁峰。
诸部落的长老和山民们都齐齐向夷雄低头默哀。之前跟随夷雄的两名青年亲卫更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施史惋惜地摇头,一阵唏嘘。
只听阿泼向夷雄的尸首拱手说:“夷长老,我敬你是条汉子。我向你保证,只要将你人头呈上沁萤朝庭,同时只缴取一百万两白银赔偿,除此之外不再增加对西部各部落的惩罚。也就是说,免除你们五十万两白银的赔款,这是你的人头换来的,它值得这个价钱。”说完,他手提一把钢刀,向夷雄尸体走去。
天罗刹身后的柿人中,小胖子仓满惊呼道:“哎,齐鑫快看,那位右将军真的要去砍那位夷长老的人头啦。”
齐鑫小胖掩嘴笑道:“想不到叛军的首领这么快就被收拾掉了,天导师神武。”
不料夷雄那两名青年亲卫大叫着扑上去,护着尸首厉声道:“谁也不许动夷长老的遗体!否则我俩和你们拼命。”
天罗刹冷道:“夷雄都自尽了,你们二人能挡住我们吗?真以为我不敢拿你们哈茨部落开刀?”
韦曼陀大声对两位青年亲卫喊道:“儒为将,猛为臣,你们两个怎敢抗命?这样会让整个部落遭遇不幸的啊。”
左边那青年儒为将狞笑道:“我们哈茨部落若活不成,那大家一起下地狱好了。”
右边的青年猛为臣亦决绝说道:“希望那个流传了千年的传说是真的……”
此时,夷雄身上流出的血泊已染红了峰顶,鲜血慢慢地向地下渗入。接着,圣山发生了如脉博般的轻微起伏晃动,原本静止的山泥又再次形成咆哮的砂土泥石流向山坳泻去。
天罗刹和阿泼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对这阵突然的山体颤动感到百思不解。
天罗刹对阿泼说:“这天阁峰的晃动有点奇怪,仿佛是真实生物的呼吸节奏一样?”
阿泼沉声说:“我管治了西部十年有余,不曾遇见过现在这种怪异的动静。各位要当心!”
那些长老和山民们惊恐地看着圣山起伏摇晃,都纷纷倒地膜拜。
阿泼急声问道:“曼韦陀长老,柴长老,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如此畏惧?”
柴长老边拜边答:“我们山区里有一个流传了上千年的传说,不能在圣山上杀人,否则会唤醒圣山下镇压的洪荒凶兽。天啊,夷长老刚自刎完,圣山就似乎转活过来了,难道传说是真的吗?”
天罗刹将信将疑地说:“你们最好别在本宫面前装神弄鬼!”说完,她对头顶的长耳鴞号下令:“墨硝,飞船作好戒备,可能有敌袭。”
柿人队长玉轩立即领着勇拓和守师跃上飞船,参加警戒任务。
柿人少年子页悄声对身边的少女韫瑟说:“这动静不大对劲,等下别离开我。”
韫瑟脸上欣喜,嘴上却道:“人家才不要跟着你,哼。”
只见那青年亲卫儒为将狞视山间,恨声说:“生为山民,死作山魈。伟大的神明啊,你若真的存在,请接受我们的献祭显灵吧!”说完,他抽出刀在腹部上横着一拉,剖腹自尽。整个身腔的鲜血滚落,飞快地渗入地底。
顿时天阁峰的起伏颤动更明显更有力了,圣山仿佛被滚烫的鲜血引发出了生命,正在开始进行呼吸。
眼看动静变大,另一位青年亲卫猛为臣悲呼道:“神明啊,我把自己献祭给您,请求你将入侵者全部消灭吧。”说完,将手中剑往身上连捅了十多下,直至倒地死去。汩汩的流血喷涌而出,洒入地底。
这次,圣山摇晃更剧烈了,山底下仿佛有什么生物正待破土而出。
顶峰的人们见势不妙,正准备动身溃逃,忽然山顶上的白云全部变成赤红,仿佛烈火在山巅燃烧。
这个天空中的异像,西部地区的人都抬头望到,无不惊恐万分。
哈茨部落大牢里的木囚笼中,两个道衣人士也看到了远处天阁峰巅上的火烧云异像。其中一个俊秀的道衣人惊呼道:“天开见光,流血滂滂。不好,那边的山峰上要出大祸,我们赶紧去看看。”
他身旁的小道衣人奶声奶气地说:“要进囚牢的是你,现在要出去的也是你,师父你真的好烦。”这个声音并不陌生,正是在万里长空与天罗刹有见过一面的那位小祭司药勺。
那位秀气的道衣人用手指一刮药勺的小鼻头说:“哼,救人要紧,你的罪孽以后再算。走吧。”说完,他一抬脚便踢向木囚笼,碗口粗的栅条应声而碎。秀气的道衣人左手扇了扇尘灰,右手牵着小药勺,轻松地走出了囚笼。
有守卫看见,立即大呼道:“那个偷东西的、叫仙云的家伙逃出来啊!捉逃犯啊!”
守卫的同僚惶恐地跑过,却并不理会仙云和药勺两人,而是匆忙喊道:“别理那小贼了,听说古老的圣山复活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仙云和药勺找出一辆简易的小飞船,便向圣山之巅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