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瑟的糕点已被两个小胖子抢去,仍不服气地当面斥喝道:“明明是一人一份的食物,你们为什么要抢我的?讲不讲道理啦!”
小胖子仓满双手插腰,气势汹汹地说:“咋的,不服气?导师、队长都不在,我爱欺负你就欺负你,谁让我拳头大?要不你和我的拳头讲道理吧,看他应不应你!”
“你……”韫瑟无处申告,又满怀不甘,便呲牙舞爪地扑向仓满。
仓满毫不在乎地用手一推,便把韫瑟推倒在墙角边。
另一个小胖子齐鑫拿起一块本属韫瑟的糕点,得意地放入口中大嚼起来,嘴里不停地咯咯直笑。
仓满嘲弄地瞧着娇小的韫瑟说:“婕雨不在,你最好收起小性子,现在这里谁也不必让着你。我们柿人,就是从你死我活的斗争里存活下来的,强者自然应当活得更好。我比你强,当然吃得应该比你多。再说,你少吃一顿也饿不死人,大家说我对吗?哈哈哈。”
柿人们都应和着哄堂大笑。
小肌肉男勇拓站起说:“韫瑟,你是犯了恋爱脑,喜欢上那子页吗?清醒些吧,否则活该要被欺负死。看看大家,都已经私下各自组队,有了彼此照应的队友。即便我这么强壮,也与身高突出的守师组建了同盟;另外,有纪和默,恒微笑和婙妤,仓满和齐鑫,都默契地两两成团;你的好闺蜜婕雨和队长玉轩更加一早确立了情侣搭配,还只有你傻傻地在往那个留班生身上靠……拜托,你不为前途打算,也看看你自己那张丑八怪的脸,真以为别人会在乎你吗?”
韫瑟忿然抬头道:“不需要你来告诉我——长得丑!你们整天在我耳边说三道四,才真的令人讨厌。”说完,她转身推门而出,身后的餐室中传来少年们一片讥笑。
韫瑟无处可去,只能翻身上了屋顶。她落寞地坐在驿站的梁脊上,默默忍着腹中饥饿,将脑袋埋在双膝中,独自发呆,让头脑放空。
那两个嘴馋的小胖子,平时总是欺负其他弱小的柿人,她其实早就习惯了。真正让这个女孩子烦恼的,是勇拓的那些话,几乎每一个字都击中了她的软肋。
无月的夜色,和韫瑟的内心一样,昏暗迷茫。
“咦,这么好兴致一个人上来屋顶打露水哦。”一个明亮又熟悉的声音在韫瑟身后传来。
韫瑟头也不抬,说:“别烦我,我想一个人静静。”她不用看,便听出来的人正是柿人少年,子页。
子页不理她,塞了一个精美的漆花食盒到韫瑟面前,说:“给你看些好东西。”说完,打开了盖子,竟是一盒精致无比的糕点。
韫瑟瞄了一眼,强忍腹饥,倔强地说:“有啥好看的,只不过是些花花绿绿的丸子团子。”
子页大大方方地笑道:“不尝尝吗?这些丸子团子可不光是好看哦,味道还特别的好呢。”
韫瑟一听,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子页,讷讷道:“这食盒是你专门拿来给我的?”
子页点点头,坏笑着说:“对呀,好东西当然要找个人分享才会更开心,不是吗?就说你感不感动?”
少年的眼中清澈无私,直率磊落,顿时已令少女的诸多不快都挥之一空。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便去拣了一颗放入口中。
“好吃!”她瞪着明媚的大眼睛,鼓着腮包子,语音不清的惊呼道。
少年侧过脸,不忍再看她的馋猫样子,说:“别大呼小叫的,真没出息。慢慢吃,都是你的,这些比仓满抢走的那些高档多了,你这波赚大了哦。”
韫瑟嘴里塞满食物,无暇回答,只能做了个皱眉的样子,似乎在说:“我被人抢东西的时候你一直偷偷在看热闹呀?……混蛋。”她边嚼边咽下一口,才随口问道:“唉,你不是跟着天导师嘛?跑出来之前有向她请假吗?”
子页支吾说:“没有。这会儿她和王后在宫里吃吃喝喝着,我也见不着她。等会我马上回去,不会让她知道我溜跑的。”
话没说完,子页便看到天罗刹领着玉轩和婕雨赶到驿站来了。
“天导师?完蛋,看来我被捉包了。”子页懊恼叫道。
韫瑟急道:“那还不赶紧……下去汇合。”说完,她咽下口中糕点,抱着没吃完的食盒率先一跃而下。
天罗刹已进入餐室,子页和韫瑟才匆匆随尾来到。
玉轩一副兴灾乐祸的表情,瞪着子页。
天罗刹看了子页一眼,却没有理睬。只见她对柿人少年们说:“今夜我们有紧急任务,大家跟我出发。”她环视众人,忽的冷声问道:“这次是去杀人。大家杀过人吗?”
子页、婕雨、韫瑟脸色一变,十二柿人中,只有他们三个没有在那条一百米长的悬崖栈道上开过杀戒。其余少年不知天罗刹之意,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天罗刹见大多数少年都点头,便说:“世界很精彩,但世界就那么大,你们记住,它只是属于能够活下去的人。把不服从管理、不愿意听从道理的人杀掉,是让这个世界变得宜居的唯一法则。你们不必为杀过人而感到羞耻,那原本就是一场你死我活、适者生存的战争。”
说完,她对玉轩说:“队长,你带上勇拓和守师,一起去控制舱学习飞船的操作。”
接着又对婕雨说:“副队长,组织大家登上长耳鴞号。”
子页也猫着腰,正要混在柿人中跟着登船的时候,只听天罗刹冷冷地说道:“子页,你留下来,我有话和你聊聊。”
韫瑟见子页到底躲不过责罚,担心地看着他。
子页悄声说:“快上船吧,我没事的。天导师不是说,只是聊聊,并不是处罚。”说完,他独自与天罗刹留在驿站内。
因为走得匆忙,天罗刹的脸上仍是在宫宴上换上的半脸面具。娇艳的红唇微张,竟带着一丝醉人的酒气;半张玉脸透着粉红,一副微醺的样子。
她抬起手,伸出玉葱般的食指说:“无论你有多少充份且必要的理由,这次你都违反了我的吩咐。”
她的语气,明显带着恼火,子页低着头没敢去与天罗刹对视。
天罗刹又说:“为什么我入宫叫上你,不找别人?既然你这么有主张,那给我说说看。”
子页只得说:“我想不出来。”
天罗刹怼脸愠道:“那你留下来慢慢想。这次我们的行动不需要你了。”
子页急道:“我道歉可以了吧?以后都按你吩咐的做,可以了吗?我不想一个人被丢下。”
天罗刹摇了摇食指:“可我刚才看见,你承认没有杀过人。可是这次我的任务是去杀一些反叛的人。”
子页说:“为什么非要杀人不可?”
天罗刹说:“以暴制暴,杀人填命,这是玄羽帝国赋予国民的基本权力。因为反叛者的暴行伤害到了我亲人的家园,所以这次无论冒多大的危险,我都要去执行对反叛者的制裁。”
子页低头略一沉默,说:“那好吧,有人要伤害你的话,我会先杀掉他。”
天罗刹从子页脸上看到了一种不该属于少年人应有的冰冷杀意。她鲜艳的唇角上扬,很满意地娇声大笑道:“我很喜欢你现在这个狠劲。这样子的你,才真正值得信赖,让我安心——这就是我入宫带上你的理由,现在懂了吧。”
子页没见过这么开朗大笑的天罗刹,不由看得一呆。
天罗刹重重呵出了一口酒气,一拍桌子对子页挥手说:“这次就原谅你吧,跟上我,履行刚才你的承诺,别让我身上出现一丝一毫的损伤。”说完,她转身向长耳鴞号迈步而去。
见天罗刹不再追究过错,子页赶紧识相地跟上去一同登舱。
韫瑟见到子页也上了船,心中一阵窃喜。
玉轩则一脸不快,却对此无可奈何。他收拾心情,对勇拓和守师说:“嗨,你们跟我到控制舱。我需要一些手脚利索、反应灵活的助手,决定培养你们两个。”
勇拓孔武有力的肌肉,守师高大的身型,都十分适合机械的操纵。墨硝看到着新来的这两个小实习生,也比较中意,便接受了他们留在控制舱中学习的请求。受到墨硝的认可,便说明勇拓和守师身上都是具备机员潜力的,也证明了天罗刹在用人得当上的独到。
韫瑟抱着食盒,喜滋滋地坐在婕雨身边。
婕雨一眼便瞥见韫瑟手上的精致食盒,也瞅见了盒中的点心。她的眼光忽然变得又惊讶又复杂。“这不是刚才我在宫中吃的那些糕点吗?怎么韫瑟会有?”
她狐疑地看着韫瑟脸上挂着的笑意,心中寻思:“难道子页刚才专门送了一份过来给她?他怎么对她这么在意?我明明长得比韫瑟漂亮了一百倍,他眼中的女孩应该是我才对啊?”
婕雨故作惊叹道:“韫瑟,哪来的糕点,好精致啊?”
韫瑟随口笑答:“子页哥刚从宫中带出来给我的。婕雨,你也尝一块吧。”
婕雨假笑一下,说道:“子页专门给你带的,是他的心意,我可不敢碰,你慢慢吃吧。”
“好吧,可别说我不请你吃哦。”韫瑟笑道,沉浸在甜美喜悦之中,完全没领略出婕雨话中的一丝酸劲儿。
沁萤王宫外,长耳鴞号准备就绪,便趁着夜色,直冲苍穹,向西飞去。
天罗刹来得突然,去得也无影无踪。等太师府中收到长耳鴞号驶离的消息,王城中早已没了天罗刹一行的踪迹。
“天罗刹要去哪?施史跟着她要去干嘛?”倪神羊心中隐隐不安,总感到事情极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