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之上,乌夜啼哼着歌、跳着舞从最高处一步步摇晃而下,随着他每下一级台阶,他身上的衣物就出现一丝黑色的花纹,十步之后,洁白的衣袍上已经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繁复花纹。
他转过身,背对着下方昏暗的路灯,摆动手臂,倒着下了五步,他的面容也随之改变,皮肤从原先的黝黑干黄发皱逐渐变得细腻洁白,眼睛也变得有神,带着一丝兴奋和愉悦。
乌夜啼站在路灯下,身体后仰伸了个懒腰,一封火红的信函从路灯之上飘摇而落,乌夜啼瞥见信函,眼神里闪过一丝警觉,但还是伸手接住了信函。
信函中只写了几行字:
招聘一位舞蹈老师,有意者请到函谷街三百一十四号后花园参加面试。
下方的落款人为:衣申。乌夜啼若无其事地折起信函,将其装回信封里面,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继续往下走去。
随着他的走动,周围时间的流逝速度似乎也在加快,等他踏到最后一级台阶的那一刻,太阳已经高悬于他的头顶。
乌夜啼穿过一条无人的巷子走到街道上,外面的车道上车辆和行人往来不绝,充斥着各种叫卖声、汽车发动声和鸣笛声。乌夜啼闭上眼睛嗅着有一丝尘土气息的空气,有些陶醉。
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可真好啊,还有这种微风吹拂树叶和脸庞的清凉感,真好。
“这儿的绿化倒是挺不错的,有机会得去亲自栽几棵,若是我栽树,肯定栽得比这要好。”乌夜啼摸着一棵树自言自语道。
边走边欣赏沿路的景色,不知不觉就到了函谷街,乌夜啼看着眼前的“一”号门牌,摇摇头:“还有好一段路呢。”
到了一百二十七号门前,一个哭闹的小孩挡住了他的去路,乌夜啼有点好奇,不知道这个小孩在哭什么。
“我的飞机,呜呜——”小孩揉着眼睛哭道。乌夜啼走近一看,小孩的面前有一架玩具遥控飞机,不过似乎摔坏飞不起来了。
乌夜啼走过去对小孩笑道:“别哭别哭,我会修,我可以帮你把飞机修好,保证能让它再次飞起来。”
小孩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信的乌夜啼,显然不相信摔成这样还有的修,但是他已经不哭了。
乌夜啼蹲下来,将飞机较为完好的零件摆在一边,嘴里念叨着:“动力轴、发动机、桨叶都是完好的,就是有一些好看的小零件坏了,没问题的。”
他将一些不可救药的碎片扔到垃圾桶里,又站起来摘了几片树叶和干枯的树枝,再将树叶折叠成外壳的样子,树枝则接在动力轴和发动机上,又折了一小段树枝放在遥控器上,扭动摇杆,飞机便再次飞了起来,翠绿的树叶在空中摇摆。
乌夜啼将遥控器还给小孩,小孩接过开心地摆弄起来,乌夜啼看着小孩开心的样子,不禁喃喃自语道:“树枝和飞机,自然和工业,这就是生命的延续吗?”
小孩控制着飞机到处飞行,对面街道树下一只肥橘猫本来在慵懒地趴着,但是一个浑身绿叶的家伙在它头上飞来飞去,它再也无法平静地待着,站起身来抖了抖毛,在飞机下面追逐起来,时不时还用爪子去抓。
乌夜啼转身离去。
“砰”一团橘色的影子从乌夜啼身旁飞过,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红色的血从橘色的毛团上渗出,是那只橘猫。
乌夜啼转过头去,一辆小车停在小孩旁边,保险杠上还有血迹,小孩呆呆地看着上一秒还在与他和飞机玩耍下一秒就飞出去的橘猫,连手中的摇杆也忘记操作,绿叶飞机没有了操控,桨叶转动速度逐渐变慢,最终停下了橘猫旁边。
开车的人下来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随后便开车离去,乌夜啼看着不再有血流出的橘猫,知道早在橘猫被撞飞的那一刻,便再无生机。
小孩还在呆呆地看着橘猫,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看到有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那么突然,却又无可挽回,只有目睹这一切的人,无能为力。
乌夜啼摸着衣服上淡淡的血迹,似乎还有些温热,他看着身体渐渐冰冷的橘猫,自言自语道:“对不起了,大胖猫,一切似乎因我而起,这一刻我无能为力,但是下一刻,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他抚摸着自己衣服上的黑色花纹,脸色坚硬如铁。
“因为我,太讨厌这样的结局了。”
……
“呜呜,我的飞机。”
乌夜啼走到小孩身边,蹲下看了看地上的飞机残骸,对小孩说道:“这架飞机已经坏了,没办法修好了。”说完他就将飞机的残骸连同小孩手上的遥控器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小孩没有阻止,只是哭得更大声了。
乌夜啼微笑道:“别哭,你看到那边的大胖猫没有,我去把它抱过来陪你玩。”小孩脸上带着泪痕转过头去,还真看到一只橘猫正懒洋洋地躺在树下,他真的还就不哭了。
乌夜啼走过去将橘猫一把抱起,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说道:“大胖猫,你还挺沉啊,看来平时没少吃东西。”
他将橘猫带到小孩面前,用手托着大橘猫的前肢,大橘猫费力地睁开眼睛,冲着小孩随意地“喵”了几下,小孩从乌夜啼手里接过橘猫,开心地笑了。
看着一人一猫,乌夜啼终于轻松起来,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
……
函谷街的另一边。
“路过的大哥大姐们,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啊。”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男子瘫坐在地上,左脚踩着一只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袜子,身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尽管男子的话语十分可怜,形象也很像一个乞丐,但是路过的行人看到男人似乎完全健康的四肢,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好不容易从旁边的金银商铺走出来一个面容较为慈祥的大婶,她看见墙边的乞丐男子,脸上露出悲悯的神情,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扔进了男子举起的碗里,然后摇摇头离开了。
男子被长发遮掩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精光,他朝着大婶离开的方向连连点头道谢,然后自言自语道:“怎么都喜欢给我钱啊,我只想要点吃的啊。”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男子还是将五块钱小心地收进自己的口袋里面,“唉,看来今天是没什么收获了。”他低低地感叹一句,低下头看着自己残破的双腿。
天色逐渐黯淡下去,街上的商铺都打开自家的华灯。乞丐男子坐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一轮皎洁的明月缓缓从云中显现,悬挂在男子的头顶。
伴随着一声尖利的摩擦声,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急停在商铺门前,车门迅速被拉开,下来七八个戴着黑色面罩的大汉,在周围的路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掏出的藏在衣衫下面的枪支,在大街上对着天空鸣枪数声。
不明所以的路人听见这震耳欲聋的枪声,纷纷尖叫着四下逃开,大汉们也不含糊,目标明确地冲进金银商铺。
乞丐男子本来打算用熟睡来躲避饥饿的感觉,但是这几声枪声确实惊醒了半梦半醒的他,看着携带着武器明显是要抢劫商铺的大汉们,乞丐男子被吓了一跳。
他在墙边探头偷瞄商铺里面的情况,为首的一个大汉抓住一个似乎正在选购首饰的客人,一枪结束了他的生命,路人们发出尖利的叫声,更有甚者看见红白色的脑浆,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十分钟内,”大汉扔出几个麻袋,用沾染了无辜者鲜血的手枪对准商铺的负责人,冷静地说道:“把金银和现金全部拿出来装进这个袋子里面,我保证不会再有人受伤。”其他劫匪则是用武器控制住了剩余的人质。
出于对劫匪的畏惧和对自己生命的爱惜,负责人迅速蹲下捡起一个麻袋,将柜台里面的金银首饰全部装了进去,看着愣神的售卖员,他厉声喝道:“还愣着干嘛,快装啊!”
二十出头的年轻店员看着自家店长已经开始帮助劫匪,自知事情只能这样了,惊慌地点了点头,拿着其他麻袋往里面装现金。
劫匪首领四下扫视人质,没有人敢和他对视,他回头一看,正好与门口偷看的乞丐对上了眼,乞丐男子立即缩头,随意收拾了一下自己屁股底下的破布,然后边骂自己边往街道的另一边爬去,“真晦气,我看什么看,这下好了,对上了吧。”
劫匪首领眼神示意手下看着这些人,自己则是提着枪走出去,站在门口看着在街上爬行的乞丐,似乎是感受到了别人的目光,乞丐男子回头一瞧,劫匪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注意到他毒蛇般的眼神,乞丐爬得更快了,但是再快,又能快过……
枪里的子弹吗?
劫匪扣动扳机,无情的子弹带着枪口的烈焰发射出去,巨大的威力使其贯穿了乞丐的两层头骨,碎裂的血与骨肉在街上流淌,劫匪满意地回到屋内。
在致命武器的威胁之下,人类的效率总是特别高,几个麻袋都装满了现金和金银首饰,劫匪们将它们全部拖进车内,商铺的负责人看着准备驾车离去的劫匪们,长出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拿着重枪的匪首最后一个走上面包车,车门还未关闭,商铺里的人已经开始庆祝劫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