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李娜连忙迎上去,唐希芸年纪大了,基本上不再管餐馆的生意。
“你就是李娜?”为首的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上下审视一眼,才说道,“我是市卫生局的冯朝才,这位是京城著名的美食鉴定张守正张教授。”
“原来是冯局长和张教授,快里面请。”李娜心里咯噔一下,这开饭馆的就怕听到卫生局三个字。
张守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闻言摆摆手说道:“你就不用客气了,我这次来是听说,你们这里可以做满汉全席中的十八道菜,特地来看看和其他人做的有什么不同。”
“张教授不远千里而来,就是听说你们这里的菜很正宗,你也不用客套了,赶紧去做菜,如果能入张教授的法眼,你们菜馆就能名扬天下。”冯朝才见张守正一脸不耐烦,连忙说道。
“好好,我这就去准备,几位先去雅间等着?”李娜犹豫下问道。
“不用了,在大厅就好,”张守正皱眉说道,“你这手艺是家传的吗?”
李娜摇了摇头:“是以前一位朋友教的。”
张守正闻言眼神中透着失望,轻轻地一瞥冯朝才,意思中带有责怪,你怎么带我来这里,浪费我的时间。后者只能赔笑。
张守正几人坐在莫问附近的桌上,彩云连忙给沏了茶,前后招呼着,冯朝才一脸受用,似乎有种去天上人间的错觉,那里的服务员就是这么“周到”,张守正却是油盐不进,喝了口茶便闭目不语。
十多分钟的时间过去,彩云端着满屋飘香的菜走出来,张守正吸了吸鼻子,不由睁开了眼,只是那彩云并没有把菜放下来,而是越过几人,放在莫问这边的桌上。
冯朝才脸色一冷:“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彩云立马转身陪笑道:“冯局长,是这样的,这三位客人比你们先来,也等了好一会了,所以李姐先做的他们的,你们的马上就好,请先等等。”
“你让我们等?”冯朝才气的站起来。
“冯局长,菜馆做生意都是先来后到,你就坐下等等吧。”张守正倒是脸色平静。
冯朝才气哼哼的瞪了莫问这边一眼,暗怪这三个平民百姓不会做事。
莫问倒是无所谓,菜来了他招呼叶晓星和莫少聪吃饭,不可否认李娜做的菜与真正的满汉全席差的不止一点,当年莫问做的饭魏青云评七分,那李娜的菜仅多五分,不过这些菜又带着些现代风味,这种除旧革新倒可以再加上两分。
不到一会,莫问这边的菜就齐了,莫问一顿海吃湖喝,好像几辈子没吃过饭一样,惹得旁边的张守正大皱眉头,如此美味却遇到牛饮之人,当真是糟蹋了。
张守正这边的菜也很快就上来了,其他人只是坐在一边,筷子也没有动,静静地看着张守正,后者先是拿起筷子拨弄几下,然后嗅了嗅气味,最后小心翼翼的放在口中,闭目轻嚼...
等十八道菜都试过之后,张守正将筷子丢在一边,一口也不再动:“把你们厨师叫来。”
彩云古怪的翻了翻眼,答应一声连忙去叫李娜。
“张教授,不知道这菜合不合您的口味?”李娜见桌上的菜几乎未动,不由心里一沉。
“虽然有三分味道,但是差的太远,这些菜都改名吧。”张守正闭目说道。
“改...改名,为什么?”李娜眉头一皱。
“我怕你们侮辱了老祖宗,这样的手艺也敢称满汉全席,你吃没吃过真正的满汉全席,你知不知道满汉全席所代表的意义,这些年我跑了多少酒店,拜访了多少所谓的名师,到最后全是挂猪头卖狗肉,你们这里更差,连一点满汉全席的神韵都没有。”张守正寒着脸说道。
张守正,关门瘟神,李娜突然想起来以前看到的报道,这些年不知道多少酒店因为他关了门,只要是挂上祖传历史悠久的名号,张守正一定会去踢馆子,如果他吃的满意,定然是名扬天下,就像一个卖羊肉汤的小摊,因为他的一句话,如今成了身价数亿的羊肉汤联营公司。而有的大酒店也因为他的到来,改行或者改名,又或者直接被取缔关门大吉。
“请问,你说的神韵是什么?”李娜压下心中的担忧,继续问道。
“满汉全席虽然意为满汉一家天下一家,但它毕竟是宫庭御宴,其神韵只有精致两字,你们开饭店如同批量生产,何谈精致?要是天下人都能吃到正宗的满汉全席,那岂不是和公厕没什么两样,何谈珍贵?再说你这菜,底蕴不足还学人创新,画虎不成反类犬,看看老祖宗的东西都被你们败坏成什么样了。”张守正痛心疾首的说道。
冯朝才闻言站起来说道:“张教授意思很明显,你们要么改名,要么关门,另外我们还接到有人举报,说你们酒店工作人员有色前科的人不少,怀疑你们有违法服务,或者卫生方面存在问题,需要接受调查。”
“什...什么?”李娜脸色一变,“你们总不能说关就关吧,我们一直是做正经生意,对得起天地良心,在卫生方面也一直非常注意,更不会做什么违法服务,这名字也是我们店的招牌,怎么能轻易改?”
“那就关门吧。”张守正态度强硬起来。
“这位老同志,”唐希芸见此不由走上来说道,“有话好好说嘛,这名字只是个代号,就像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的去了,你总不能因为一个名字就关了我们餐馆吧。”
“哎,老太太,不是因为一个名字,是因为社会风气,现在社会逐名逐利的人越来越多,歪风邪气越吹越旺,如果不严厉打压,那社会指不定被黑心商人搞成什么样子,你们把菜做成这样,这不仅是对老祖宗的侮辱,更是对社会群体的不负责任,我不做恶人自然有人会做啊。”张守正语气缓和不少,但是态度不容改变。
唐希芸回头看向李娜:“要不咱们就改名吧。”
李娜倔强的摇头:“我不会改的,我行得端走得正,又不是坑蒙拐骗,怎么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改变,就算是关门我也不会改。”
张守正站起来:“那咱们走吧,这次S市是白来了。”
冯朝才看着桌上的食物咽了咽口水,腹议一句,这老东西什么口味,糟践东西吗不是。
一群人往外走,李娜的心也沉到谷底,张守正关了那么多酒店,到现在依然能横行无忌,可见背景雄厚,自己只是平民百姓怎么和他斗,难道真的要关门吗,可是莫大哥那么信任将菜谱交给自己,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妥协。
“等一等。”
张守正闻言不由皱了眉头,扭头看向旁边桌上的年轻人:“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下老先生,吃饭是为了什么?”莫问淡淡的一笑站起来。
“当然是为了填饱肚子,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享受其美味。”张守正虽然讨厌别人的质疑,但还是回答道。
“那老先生可曾吃过真正的满汉全席?”莫问继续问道。
张守正眉头一皱:“你这么问莫非你吃过?”
“我不曾有这个幸运,不过我也知道,民以食为天,远古时期人类甚至连烹饪都不会,生食成习,到了现在数千年的积累,才有了现在的美食,随之才有了所谓的美食鉴定专家。”莫问平静的说道,但是语气中带些讽刺。
“请问老先生,为什么人类从生食到熟食,再到研究美食?”莫问继续问道。
“你刚刚不也说了,是数千年的文明积累吗。”张守正不耐烦的说道。
“积累是不错,那也得有东西积累才成啊,”莫问呵呵一笑,“没有创新固步自封,又谈何积累,这家餐馆不管创新是对是错,但出发点是好的,你总不能一棍子打死吧,不好意思,我无意取笑,只是想起了你们俗...呃,意大利的一位思想家布鲁诺,他因为支持日心说而被活活烧死,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像是万恶的旧教会吗?”
众人闻言都是脸色一变,这可是明显的嘲笑啊,只不过张守正却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新奇:“还上升不到那个高度吧,我只是要他们关门,又不是烧死他们。”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你真的确定你现在做的是对的吗,我觉得这些菜很好,虽然不能和正宗满汉全席相比,但是你要知道,食物本身在转变,味道也在转变,你又如何确定千年前的番茄是酸甜的,而不是苦涩的呢?”莫问平静地问道。
“这...”张守正愣住了,他只是想保护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却忘记了世界在变,万物也在变,“照你这样说,现在没有人能做出真正的满汉全席了?”
“河依然是河,但水还是昨天的水吗,厨师掌握食物的本质,也未尝不可。”莫问淡淡的说道。
“难道你会做?”冯朝才一脸鄙视的看着莫问,“如果你能做出让张教授满意的菜,这家菜馆就能继续营业,保证以后不会有人骚扰,如果不会,你别在这充好人。”
张守正没有再说话,似乎他也很好奇,这个年轻人说话很深奥,如果自己不仔细体会都不明白他的意思,难道他也懂得做菜,可是想想刚才莫问的吃相,张守正摇了摇头,不准备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莫问笑着看向李娜:“可否帮我准备一些材料。”
李娜愣愣的反应过来:“您请说,如果是珍贵的食材,我们这里不常备,需要临时提货。”
“不用,只要一个炉灶,一锅煲好的米饭,一把食盐就行。”莫问摆手说道。
众人顿时好奇起来,就连张守正也惊讶的站定脚步,他很好奇,这个年轻人到底要做什么。
铁锅炉灶搬了出来,米饭也准备好了,还有一小罐食盐,莫问撸了撸袖子,熟练的打开煤气灶,并将火开到最大,铁锅里的水迹立马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眨眼间就被烤干了,随之冒出一点黑色的烟雾。
莫问用勺子盛出一勺米饭随意的丢在锅里,一只手不停的颠勺,一只手拿些盐也随意的撒到锅里。
看的张守正大摇其头,这家伙连油水都不放,不被烤焦就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