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和尚目送刘枫远去,转身回到寺中,与空明说了此事。
空明听完点点头,说道:“蛇谷先生把内功传给了他,让他找你打通奇经八脉,教他调息之法,看来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老和尚略有所思,说道:“不过,有件事我想不通。”
“什么事?”
“当时和蛇谷先生有约,他传授内功给徒弟,必须同时在其身上加一印迹,否则见到来人就要杀死。可是他身上并没有印迹。”
“那你为何不杀了他?”
“当时这样约定是为了预防奸诈小人伪君子,一旦传功之后对方就会露出本相,所以只有内功没有印迹就要杀死。但是这刘枫并不是这类人,其中必有蹊跷。”
“蛇谷先生把内力全部传给他了吗?”
“根据他脉象,最多只有一半。”
“那蛇谷先生如果想杀他,也是易如反掌,没有给他印迹,也可能只是让你帮他疏通经络,不是传他功夫。”
“蛇谷先生传功之后两个时辰都会处于极度虚弱状态,一个普通人他都杀不了,所以才有了这约定。”
“他肯定还回来,到时候再好好问一下。”
“只好如此了。”
“去看看那位女施主好些了没有。”
两人来到张小淼的房中,看到空渡已经为张小淼上了药,此刻坐在桌前开药方,南宫阳恭恭敬敬站在旁边等待取药方。
空明问道:“她怎么样了?”
空渡说道:“已无性命之忧,再吃几副药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南宫阳抱拳道:“多谢几位大师相助!”
空明说道:“施主不必客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张小淼睁开了眼,想翻身起来,肚子一阵巨疼,只好又躺了下来,随即感到伤口湿漉漉的,似乎又流出了血。
空明说道:“施主请安心静养,千万不可乱动。”
张小淼点头,“多谢大师,我没事的。请问大师可见一位公子带着一位姑娘前来求治?”
老和尚说道:“来过了,不过那姑娘伤势太重,他已经走了。”
张小淼急道:“走了?大师可知他去哪了?”
“去潞州,找神医水中花了。”
“他一个人?断了一只手还带着一个快死的人,他怎么去?”她看到了南宫阳,说道:“南宫公子,请你帮帮他。”
“佛缘人,你在哪呢?南宫兄弟!你在哪?”吴勇在外面呼喊着。
南宫阳不愿离开张小淼,正发愁怎么拒绝,听到吴勇来了,马上走出门去说道:“在这呢,你看到刘枫了吗?快去帮他救人。”
吴勇拄着棍一边往房间走,一边说道:“帮忙?见到他先捅他三百刀,敢害我佛缘人,不要命了!”
他来到门口看到了三个和尚,马上规矩起来,“多谢大师救命。”
空渡把药方交给南宫阳,然后三个和尚施礼告退。
吴勇来到床前,“淼儿姑娘,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抓住他就捅他三百刀。”
张小淼气道:“你捅他干什么?”
“那个车夫说他把你伤成这样的,我捅他报仇啊!”
“不是他,是我。是我自己,你要报仇就杀了我吧。”
“啊!这到底怎么回事?淼儿,我知道你心肠好,但是不能包庇坏人啊。”
张小淼知道他是粗人,说了也不明白,南宫阳虽比他精细,但是也少懂男女之情,便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静。总之我的伤是我自己给的。不要提什么报仇。”
南宫阳说道:“我去抓药去,如果看到他,我就帮他。”他的意思是,看不到就不能怪自己不帮忙了。
吴勇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问道:“淼儿姑娘,昨天你跑哪了?怎么一回头就看不到你了?”
张小淼愣了一下说道:“哦,昨天我看你们和那三个坏人打斗,我在那只会拖累你们,影响你们发挥,就趁机走开了。本想躲远一点,结果迷路了,后来就遇上刘枫了。”
“这样啊,还以为你自己丢下我们跑了呢。我就说嘛,你不是那样的人,南宫阳还偏不信,他说你忘恩负义,那小子你以后少理他。”
张小淼不想再听他废话,敷衍道:“知道了,我要休息了。”
二
刘枫来到山下,看到老翁和马车都已不在,四下寻去,只有行人步行来往,偶尔会有一两头毛驴驮着主人从视线中闪过。
潞州怎么走,他不知道,只知道在北边,但是这样走下去,就算自己能撑得住,阿萱恐怕也撑不住。
醉风楼来往客人多,必定有马匹。他扛着阿萱快步来到醉风楼前,但见一棵垂柳树下栓着一匹枣红骏马,细长软红鬃,深黄牛皮鞍,耀眼亮银镫,镫上挂着一个大葫芦。
柳树下昨天摆放的两张桌子已经撤掉,看来今天客人没有那么多。一匹马单独栓在这里,四下也无人看守,刘枫心一横,准备借马一用。
小跑至马前,解开缰绳,把阿萱横放在马上,自己脚踩马镫,翻身上马,枣红马一声长嘶,向北飞奔而去。
醉风楼里一声大喝:“偷马贼!往哪里跑!”
一个汉子手提大刀,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向着刘枫就追了过去。
楼上的客人都起身趴在窗前向外观看,其中一粗布红衣女子大喊道:“哥——快放暗器——别让他跑了!”
刘枫骑在马上隐约听到了这句话,回头一看,那汉子把大刀抡了起来。心想:“他要干嘛?把大刀当暗器?这大汉这么凶,被追上就完了。”
他双脚用力一磕马肚,马立刻又加快了速度,只听身后“嗡——嗡——”声逼近,料想那汉子真把大刀当暗器扔出来了,忙俯身扭头观看,只见背后果然寒光一片,大刀在空中旋转着就飞了过来,正好他躲避及时,大刀贴着他后背滑了过去,掉落在马前。
他只觉得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想必后背肯定被蹭破了一层皮。
那大汉见暗器打空,脚下也加快了速度,嘴里喊叫着:“站住!再跑你小子死定了!”
刘枫回道:“我妹妹重伤在身,必须赶往潞州寻找神医,迟了就性命不保!好汉可到神医水中花处找我,到时必定重谢!”
“你小子说得轻巧!潞州那么远,你让我怎么去?留下马来!我饶你不死!”被我追上,我扒了你的皮!”
刘枫摸了摸怀里的金牌,有心想把金牌留给那大汉,又怕阿萱知道后生气,狠了狠心,不再理睬,只想加快速度甩掉大汉。
大汉跑到大刀处,弯腰捡起来,又在空中抡了两圈,然后一撒手,大刀又旋转着奔刘枫后背打去。
刘枫又俯身躲过,想从阿萱怀里掏银票出来,可是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成了残废,马还在疾奔,根本无法取银票,回头说道:“别追了!马会还你的!你到五灵寺,找一个张小淼的姑娘,她会给你银子的。”
“我不要银子,我要马!这是我家小姐的马,弄丢了马我没法交待!”
“你告诉你家小姐,我借马救命!用完之后会送往五灵寺,让她两月后到五灵寺取马!”
“我凭什么信你!小子站住!再不站住我这次可要打你屁股了!”
刘枫回头一看,大汉又把大刀抡了起来。这次他如果真要瞄准腰部以下,那实属难躲。
“好汉!且慢!那醉风楼里有采花贼,你跑出这么远不管你妹妹了吗?小心你妹妹被采花贼抓走!快回去看看吧!”
“采花贼?”大汉站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又看看前方的刘枫,一跺脚,转身往回跑。
刘枫见他上了当,心中暗叹,自知盗马并非所愿,只求来日能化解误会,报答他兄妹和他家小姐。
阿萱突然痛苦地“啊”了一声。
刘枫立刻停下马来,把阿萱平放在地上,轻声呼唤道:“阿萱,阿萱……”
阿萱睁开眼,凝望着刘枫,轻轻说道:“这是哪?我们去哪?”
“去潞州找神医,你坚持住。”
“我胸骨断裂,疼痛难忍,这马跑起来很是颠簸,再跑下去,只怕会死在马上。”
“那我让马走慢点,你再坚持一下,找到神医就不疼了。”
阿萱摇摇头,“你的手也很疼吧?我们不去了,不找神医了。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我给你说药方,你去抓药,我们自己给自己治。”
“你这伤很严重,还需要接骨,你自己怎么治?我也不懂医术。”
“骨头没有刺入脏器,问题不大,现在胸口疼得很,有一根胸骨好像扎进皮肉里了,你摸摸,摸到后把它拔出去。”
“啊?这……这怎么拔?拔骨头从身体里拔出来会出人命的。”
阿萱努力瞪起了眼,“谁说要从身体里拔出来了?它只是一端扎进肉里了,你把这一端弄出去就行了。”
“哦,懂了。那你忍着点疼。”
刘枫伸出左手刚碰到她的衣服,又停住了,她毕竟不是妹妹,这肌肤之亲怎能行?
阿萱闭上了眼,说道:“你如果不想救我,就让我死吧。”
“不……不是……那你忍着点。”
刘枫不敢再多想,解开她胸口衣服一看,果真看到胸前一根肋骨高高隆起,一端从腋下穿破皮肤露出半寸,破口处还在淌着血。
看到这情景,刘枫感觉自己的胸都在痛,头皮一阵发麻不知所措。
“这……这骨头……已经出来了,怎么弄啊?”
阿萱闭着眼,“不知道。你自己想办法。”
刘枫轻轻碰了一下破口处,阿萱疼得咬紧了牙。刘枫额头也冒出了汗,左手紧紧攥着,不知该如何下手。
“快点啊!你想疼死我吗?”
刘枫把牙一咬,两指捏住隆起的骨头用力一拉,扎进肉里的那端从皮肉里退了进去,一股血也就涌了出来。他忙撕下一块衣襟按在伤口上。
阿萱睁开眼挤出笑来,“好多了。不过你必须把我身体固定住,再用棉被包裹起来,放到马车上才能前行。可是你现在断了手,根本不可能办到,所以我们听天由命吧。”
“你不是要让我抓药自救吗?你不能放弃啊!”
“是啊,不放弃,可是这里有药铺吗?”
“你等着,我去找人帮忙。我一定会让你变回以前的样子的。”
“以前?我不想回到以前了,现在这样子我觉得很心安。”
“说什么傻话呢?你心安,我不心安。”刘枫把她衣服整理好,又把她放在路边林中隐蔽的地方藏好,说道:“你别出声,我很快回来。”
阿萱点点头,望着远去的刘枫,她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