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妍万万没想到,人鱼兽的感知力强不仅表现在语言共通上,还表现在情绪共通上——人鱼兽那双碧蓝色的眼眸居然能分辨出谎言!
“小时候,当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拥有这个能力时,很惶恐。那些如浪潮般汹涌而来的谎言压得我喘不过气,后来我发现只要不去看对方的眼睛,我就听不到谎言,所以……”
人鱼兽低下头,主动回避了艾妍的目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艾妍目瞪口呆的听她描述完,惊叹这是什么国宝级的幼兽啊!
就凭这对测谎仪双眼,搁警局审讯犯人不得大幅度提高破案率,怎么就沦落到在杂技团喝脏水的地步?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牛嚼牡丹!煮鹤焚琴!
艾妍气得眼圈都红了,她又不想说脏话,只能愤愤不平的重复:“真笨,笨死了……”
人鱼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以为她在生气自己的谎言被拆穿。
艾妍平复了下心情,用诚恳认真的目光看着人鱼兽,说:“你真的很优秀。”
人鱼兽缓了缓神,在确定艾妍是真心赞美她的异能后,自嘲的笑了:“会长,这是没用的异能。”没有人会在意她能不能分辨谎言,只在乎她每天能掉多少眼泪,能产出多少珍珠……
一旦泪腺受损,她不能再给人类制造财富后,就只能在臭水沟里等死。
“你有名字吗?”艾妍问。
人鱼兽怔了下,一言不发的别过脸,她曾经有过一个名字,但她不想再用了。
艾妍以为她没名字,思索了一会儿,说:“要不我给你起一个吧,就叫娃娃怎么样?”
艾妍第一次见到人鱼兽的时候,就觉得她金发碧眼的样子很像芭比娃娃,芭比听起来像“爸比”,不太合适,干脆就叫娃娃好了,而且中国的美人鱼又叫娃娃鱼,可以说非常贴切了。
至于好不好听……艾学霸起名一向没有这方面觉悟。
人鱼兽没说话,仿佛默认了这个称呼。毕竟对她而言,活着都是种痛苦,还会在乎一个名字吗?
艾妍见她没有表露出不悦,开始尝试和她沟通:“既然我知道了你的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吧。我能进入别人的精神图景,前几天我想进入你的精神世界时被你拒绝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既然娃娃能分辨谎言,那课本上的理论知识就对她没什么用了,艾妍索性和她坦诚相对。
娃娃不解的看她:“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入我的精神图景?”
艾妍回答的很干脆:“因为我是个医生啊,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你的精神世界现在出现严重污染,再不接受治疗会祸及性命的!”
娃娃从她眼神里察觉不到一丝谎言的痕迹,这让她很诧异,同时更让她疑惑:“我的性命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对!很重要!”艾妍坚定道。
“是为了治好我的泪腺吧。”娃娃蓝宝石似的眼珠浮出冷漠,她以前也遇到过很多类似艾妍这样的人,假仁假义,摆出一副为你好的样子,最终目的无非就是那点眼泪。
艾妍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还很开心患者会主动提出自己的病情,这说明患者有配合治疗的苗头,她得好好把握。
只是治疗过程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如果精神图景不修复,精神力就会始终处于低迷状态,那什么泪腺汗腺的都没办法治疗。
于是艾妍一本正经道:“这个当然要治,不过不是现在,你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治疗,我保证你能恢复到身体最佳的状态!”
娃娃笑了,笑的很讽刺,她几乎已经确认艾妍和别的人类没什么区别。
“不必了,万一你治不好我,我可没珍珠支付治疗费。”娃娃冷冷的拒绝了她。
“我没说要你治疗费啊!”艾妍急了,指着协会大门上的牌匾说:“你看,我们这里是幼兽保护协会,保护你属于公益行为,怎么可能向你索要报酬?”
娃娃呆呆的望着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艾妍抓了抓耳垂,决定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我们这里就相当于孤儿院,我作为院长不可能向无依无靠的孤儿要学费吧?”
娃娃的表情还是困惑,其实她能听懂艾妍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类不求回报的对她好。
但对方仿佛极力在让她相信,不管是真实诚恳的眼神,还是坚定不移的语气,谎言在艾妍身上没有一丝痕迹。
她有多久没见到不撒谎的人类了?
已经记不清了。
娃娃怔怔的望着艾妍那双透着水晶般纯粹的眸子,神情开始有些恍惚。她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委屈隐忍,满是伤痕,却又无可奈何的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很想干脆就这样自暴自弃,想对着眸子里的自己好好抱怨一番心里的委屈,什么也不考虑,什么也不顾及,真正的为自己活一次。
她很悲伤,但却哭不出来。
情绪涌在心头那个缺失的位置,就像陷入泥沼里渴望抓住救命稻草般,让她冒出了想要赌一把的冲动。
万一,她赌赢了呢?
像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半晌,娃娃抬起头,终于鼓起勇气说:“会长,那就麻烦你了。”
进入精神图景和探测数据的方法有一点区别,那就是一旦对方同意你进入,就不需要摸臀,艾妍只需牵住娃娃的手就能进入她的精神图景。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后,艾妍来到了娃娃的精神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一片。
但这次又与上次有所不同,由于娃娃对她敞开心扉,所以黑暗的精神世界里出现了一点亮光,指引着艾妍缓缓靠近。
艾妍走出黑暗,外面竟是清晰明朗的青山绿水,很难想象。
还没等她适应周围环境,就看到一个年约六七岁的男孩一蹦一跳来到河边,蹲下身,笑嘻嘻的对着湖面倒影呼唤:“小人鱼,小人鱼。”
不一会儿,湖面泛起一层涟漪,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小女孩探出头来,金色的头发披散在身上,像瀑布一样,波浪起伏,金光闪闪。
“你来了。”小女孩笑了,笑容像天使般纯真无暇,尤其是那双碧蓝色的眼睛,澄明清澈到找不出一丝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