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与侍从那一幕尽数落入凤钰眼底,她如五月飞霜般的神情缓了缓,心中顿觉有趣。
看来这云景珩和秋夜的关系,并非只是主与仆这么简单。
收回目光,凤钰所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立威,她总不可能一直守着碧珠。
纵然宴轻妖力屏障护着她周全,但一想到曾经欺辱过她的那些人与她同室而立,心中就一阵阵的犯恶心。
疾风骤雨散去,朗朗晴日升起,凤钰笑吟吟道:“从今天起,凤公子要是还想要凤府安宁上几日,便把这琼花苑其余人尽数赶出去,只留一间空屋子以供碧珠静养。”
凤痕心头一惊,额头冒出汗:“那大夫人怎么办?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你赶出去,难不成要让她千金之躯,睡偏僻院落不成?”
呵。
天真。
凤钰暗嗤一声,柳眉轻挑间是几分不屑,笑意深了深:“凤公子怕是没看清局势,五洲大陆以武为尊,凤家人如今武不及我,怎有千金之躯一说?”
蓦地,她素手一翻,狂风卷起一阵冰寒刺骨的冷冽,快如一道闪电,尖锐的刺入凤痕的肩胛骨处。
高亢的痛呼过后,凤痕才堪堪反应过来,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和后怕,指尖不断的颤抖,似乎前二十年所认知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打破。
东璃第一草包废物,凤家毫无修武韵灵天赋的凤五小姐凤钰,方才却用出了精妙而森寒的杀招。
凤痕心中的城池壁垒崩塌殆尽,只剩下一片残破的废墟,眼前的一切,方才的经历都让他脚底虚浮。
他不相信。
也不愿意去相信。
但事实胜于雄辩,那快速而狠辣的手法,那充沛而纯粹的灵力,都让他头皮发麻,不自觉的被威压所迫……
方才那股力量至少得是四阶后期的强者才能使出,要知道天赋优越如他也不过四阶初期,在每个小阶段都是一小道壁垒的境界,就算单凭凤钰的力量,想在凤城主回来之前将他们折腾的半死不活,奄奄一息,都不是什么难事。
真是可恶之至,可恨至极。
偏偏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凤痕只觉得周身像是被凉水泡了一遭,屈辱点头:“钰小姐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凤痕自觉能屈能伸,此刻隐忍的模样却有几分滑稽。
“凤公子能这么想,倒是方便了不少,也免得我再浪费口舌。”凤钰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主院的琼花苑,兰芳阁腾出来,无论是小厮还是丫鬟都让他们尽数滚出去,别饶了人清静。”
“至于他们怎么安置,便要看凤公子的本事了。”
随后,凤钰眸光一转,清澈明净的水眸看得人心中一动:“今日云公子作证,我倒也不拐弯抹角,凤公子可以身作则,管好自家那几个姐姐妹妹姨娘婆子,还有下人们的嘴,若是凤府之人让我有听到半分不敬之声,后果自负。”
“若是凤府违约了……”凤钰尾音拉长,不知是跟宴轻待久了,沾染上了他威胁人的语气习惯还是怎么,带着鬼魅的神采。
“死死伤伤都是小事,就看这东璃江山,下一位主人是谁了。”
赤裸裸的威胁,狂妄的口吻。
凤痕一阵心梗,若不是心中还维持着一丝将断不断的理智,早就破口大骂了。
云景珩错愕,眸中兴味盎然,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至极的事情,心中几分思量,最终归为幽幽一眼。
沉默了半晌的宴轻忽得大笑,诡谲而靡靡的笑让在场众人无不遍体生寒,他夸赞道:“阿钰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仅知风月,也知乾坤。”
他们虽然都知道宴轻这人向来做事鬼魅不定,从不按常理出牌,但这突兀的夸赞却让凤痕腿脚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
凤钰说让东璃江山易主,撼动凤家数百年根基,他还是有些怀疑和不屑的,毕竟就算凤钰再怎么强大,也不过是一名刚刚及笄不久,势单力孤的闺阁少女。
但要是宴轻助她一臂之力……那东璃江山,恐怕真是要塌一空了。
一旁沉默了半晌的宴轻突然哈哈大笑,狂妄而妖魅的笑容让在场众人齐齐心跳到嗓子眼,个个屏息凝视。
谁人不知宴轻的阴晴不定,高深莫测,如今这狂傲靡艳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提心吊胆,心一突突的仿佛要冲破胸口。
宴轻一双漂亮的凤眸冷如寒冰,犀利如钢刀般看向几人:“阿钰此言,倒是让本座生了几分兴趣。”
凤痕心一提,双腿登时一软,差点便跪在地上倒下,强稳住心神,藏在衣袖中的手青筋暴起。
垂着头,低着眼,眸底闪过狠戾的恨意。
宴轻的眼神渐渐深邃,淡淡的瞥了凤痕一眼,几分讥诮,几分不屑:“正好也想看看凤府如今的实力,到底能不能斗得过本座的人。”
……凤钰沉默不语。
凤痕紧紧咬着下唇,憋了半天也没支支吾吾出什么东西来。
倒是云景珩见缝插针:“钰小姐好气魄,景珩刮目相看,定不会让你失望。”
有的人天生便有雍容好气度,纵使说的话是偏袒和投诚意味,但就是不显一分一毫的谄媚狗腿。
反倒是有种“本该如此”的自然平静。
凤钰嘴角微勾,莲步轻移,缓缓踱步到屋内正中央,气质清丽无双:“景公子的欣赏我收下了,也不知道凤公子究竟听懂了几分?”
“我这人脾气不好,最讨厌食言之人,就不知道凤公子和凤府经不经得住我的怒火了。”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指节上清润圆润的戒指,懒洋洋的提醒着,吐出的却是食人花般的话语。
凤钰甚至连半分眼神都没分给凤痕,只专注的端详着牢牢勾在手中的玉戒指,玉料清亮似水,给人以冰清玉莹的感觉。
指甲轻轻敲击,音呈金属脆声,貌似清透冰晶。
连她这种不懂玉石之说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是极好的材质。
气氛在诡异中沉默着,凤钰的听力极敏锐,此刻甚至能听清凤痕狂跳的心脏声。
她不疾不徐,安然恬淡,有人却坐如针毡,心神难安。
这根本称不上博弈的两两相对,没多久就有人败下阵来,输得一塌糊涂,满头冷汗。
凤痕重重得哀叹一声,上前俯身行了一礼,脊梁好似被压弯了一般:“凤府会尽力而为。”
短短几字,却说得极其痛苦艰难,凤钰浅浅嗤笑一声,好整以暇着俯视着他,像在看什么可笑的蝼蚁。
她没答话,只冷冷淡淡的看着,凤痕在这如出鞘利剑般冰寒淡漠的眸光下,第不知道多少次腿软了下来。
须臾,凤钰冷然嗤笑,淡漠如水的声音中是凉薄寒冷的温度:“既然知道了,凤公子又在这里傻站着做什么?”
“难道还要我亲自把你请出去吗?”
凤钰喜静,这么多个人站在屋内,看得她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