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我家老爷尚未回府,我家夫人也回了娘家,您今天还是请回吧。”左相府的管家胡华说着,不耐烦将一个盒子递给苏香,“这东西您还是拿回去,老奴现在也不敢收你们百技楼的东西。”
“胡管家,你怎么胡说,我们明明看着相爷的轿子刚进了府。”苏香的丫鬟春和抓住胡管家的手臂,“你就再通传一声……”
“走走走,赶紧走,轿子进了就等于人回了吗?”胡华推搡着春和,“没见过你们这般的,犯了事,才知道求神拜佛,早干什么了!”
春和还欲理论,苏香轻声道:“算了,确实是苏家强求了。”
苏香默默看着左相府的大门关闭,那哐当声如同打在她心上,令她疼痛难忍。谁能想到昔日号称天下商主、两朝繁盛、令人羡慕的百技楼会落到如此地步呢。
这都是因为她的祖父:百技楼楼主苏源得罪了新朝皇帝顾凌深。
天安末帝冯骜篡位登基,宠信奸妃佞臣,无道昏聩,激起民变。顾凌深趁机结盟世家,对抗冯骜,终于夺得皇位,建立天庆新朝,年号元庆。
也不知谁向元庆皇帝进谗言,说百技楼楼主若肯出席新帝祭天大典,对影阁主,归龙锏都会自动现身。
元庆皇帝屈尊降贵,亲临百技楼,请百技楼楼主苏源出席冬至祭天大典。苏源对元庆皇帝告罪:冯骜谋害前朝太子,对影阁主随前朝太子失踪,归龙锏也下落不明,他亦无可奈何。
元庆皇帝龙吟台祭天大典,苏源称病不至。大典进行过半,冬雷咋起,盘龙柱顷刻段成三段。
元庆皇帝深恶苏家,祭天大典过后,他传下圣旨:百技楼楼主苏源冒犯天颜,目无纲纪,罪不容赦,即刻捉拿,关入天牢。
也是赶巧儿,苏源刚刚入狱,宫中太后突发恶疾,有人再进谗言,说前朝皇室与百技楼对抗,由来已久,皇室每次对苏家下手,都会自损,太后娘娘身体康健,突然生病,怕是百技楼在暗中搞鬼。
何其荒谬!
但,这谗言正中元庆皇帝下怀。他借机下旨,苏氏祖孙三代男丁皆入狱待审,家中只剩下了一干弱不禁风的女子。
祖母经受不住刺激,突发中风,瘫痪在床;母亲只知道哭天抹泪,难以理事;嫂子连氏怀有身孕,遭此变故,连氏家族怕被牵累,逼着母亲,代继子苏檀写下放妻书。
没有办法,刚刚及笄的苏香不得不一夕长大,抛头露面,各府相求,希望能入刑部大牢,探望祖父、父亲、兄长,更希望能有贵人相助,助祖父、父亲、兄长逃脱牢狱之灾。
可是,这天底下,哪个大臣敢不看皇帝脸色呢。接连两天,她拜会以往相熟的官员家宅,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
“回吧,回百技楼,先安顿了各坊台掌柜再说,只要百技楼正常运转,皇上就不会轻易下诛杀旨意,毕竟,皇朝初立,百废待兴,他尚需要百技楼的工匠为他设计、铸造器具。”苏香将手中东西交给春和,“拿着,回头给陈师兄收回公账上。”
左相府宅院位于云都城状元巷最深处,出于礼貌,苏香让车夫把车停在了巷子外。苏香和春和正待走出巷子,回返上车,一人纵马入巷,高呼着:“闪开,闪开,马惊了,挨撞了三爷可不负责!”
苏香一拽春和,紧靠在巷子墙边,马嗖一下,扬着蹄子,奔过去了,险些蹬着她。
苏香蹙眉。
春和吓得上下摸着她,“小姐,碰着了吗?受伤了吗?”
“没,我是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苏香向那人背影看去,不想,那人竟然牵着马,又走回来了。
那男子也就十八九岁,美的恣意张扬,一颦一顾,都是风情,长身玉立,紫色锦服,手拿紫玉折扇,笑吟吟看着苏香。
“刚才吓着姑娘了,在下温敏之,向姑娘赔礼。”温敏之对着苏香拱手作揖。
温敏之!这名字,真是如雷贯耳。
温敏之是护国公温福开的三儿子,虽是庶出,却受宠,性子乖僻,为人放浪,人称云都第一纨绔,他则自称云都第一美男,生平志向就是一朝看尽云都花。
温敏之这名声,让苏香直想退避三舍。她垂着头,说了句,“不妨事,公子请便。”便拉着春和快走。
温敏之勾唇而笑,不紧不慢跟了过来,“姑娘可是姓苏?巷口停的可是苏家的车子?”
苏香抿唇不答,这温敏之花心的很,尚未娶妻,却已经有多名妾室,此刻出现在左相府附近,对她纠缠,怕是要借机落井下石。难道是想要把她也收进府中?
出了巷口,车夫来喜迅速将马车赶了过来,苏香就要上车,温敏之的折扇伸了过来,阻苏香上车,“苏小姐何必拒人千里呢?你家的事,我都听说了,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我姐姐可是大皇子妃!”
“那又如何?”苏香转身,看着轻佻的温敏之,“温三爷怕不是仅仅想帮助我吧?”
温敏之收回折扇,唰地打开,摇着,“我就说嘛,云都城哪儿会有女人不知我的大名!苏小姐,三爷我对你甚是青睐,若你……”
有一男子突然过来拍了温敏之肩头,“大冬天的,扇扇子,也就你一人,你又胡闹什么?”
“扇扇子怎么啦,冬至那天还打雷呢,你怎么……”温敏之嘟囔着,回身,愣住,“哎呦,姐夫!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哪里需要向你报备?”那男子脸色不太好看,嗤了一声,“大街上人来人往,休要胡闹,快回家去。”
那男子揽着温敏之转身,苏香心思电转,突然开口:“大皇子请留步,民女有事相求。”
据她所知,温福开只有一女温慧之,温敏之说大皇子妃是他姐姐,他叫这男子姐夫,这男子器宇轩昂,自带贵气,显然身处上位,必是大皇子无疑。
果然,那人停下脚步,回身,深深看了苏香几眼,缓缓道:“你有何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