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蒙蒙的雨季,天一直阴沉沉的,仿佛要压塌下来。御花园中最幽静的假山山洞中三道身影攒动在其中,章寒烟不远不近的跟着,因为知道那人的身份,便也只是静静的跟着,今天的主子不太一样,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司马换环着怀里的人儿,仅仅起到支撑作用。昏暗无光的过道中易璇灵挣开了司马轩的怀抱,摸索着假山石缓缓坐在地上,双臂抱住屈起的膝盖,身子蜷缩着。
“太子妃?”司马轩试探着推了推她。
对方没有反应。
“灵儿,你到底怎么了?”他担心,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宛如有了裂纹的瓷器,随时碎成粉末。
对方哀怨的抬起头,眼里雾气蒙蒙,嘴角却勾出一抹凄然的笑容。真是笑话……都是笑话……
手指抚上他银色的面具,凉凉的感觉通过接触的指尖传进她的心里。“没……没事了。”物是人非就必须事事休,再做纠缠也是枉然。
“你去哪里?”
回头看了一眼司马轩,那略显焦急的声音让她凄凉的心拂过一丝暖风。突然她的嘴角微微勾起:“那个位子,你想要吗?”
对方一怔,面具下的脸看不清丝毫的表情,可眼神分明在说你明白的。
是的,她明白的。可是她不能给他相守一生的保证,那只有给他无上的地位。“我还有事,先走了。”易璇灵的身影如闪电般消失在了假山的山洞中,独留下半空中的还没有来得及落下来的手。
他是为了那个被收监的兵部侍郎过来的,虽然皇上已经对刺杀他的事情做了了结,但他私心里还是有许多的疑惑。哪里知道步子还没有迈进天牢就看见她那副丢了三魂没了七魄的模样,苍凉而凄然的感觉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脏。
“你对她说了什么?”以齐王的身份站在特殊监牢的牢门前,司马轩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发丝凌乱斑驳的男人,岁月当真不饶人,曾经光鲜亮丽的帝王,此刻却像个年老垂暮的乞丐一般。他不明白为何父皇要这样对待他,不杀他却一直折磨他。至于如何折磨他,司马轩看不出来,除了从帝王沦为阶下囚的落差之外,皇上并未对他用刑。
牢房之内的人默然的抬起头,入眼的是银色的面具。他记得晋国这个带着面具的新战神应该就是自己的女儿所托之人,但是眼下他的出现却不由的让他疑惑,“她是谁?恩华吗?”
“不是,我说的是太子妃……”
此话一出,易安荣越发的疑惑了。“说起来你也是朕的女婿,怎么倒关心起外人来了?”
外人?呵呵,他还是死性不改。从灵儿被打入天牢开始他就知道了眼前这个人对灵儿母女的态度,但是淑妃娘娘却坚持给灵儿灌输他很爱她这个女儿的思想,那时候他不懂事,也跟着说了谎。现在想来,为了这样一个人还真是不值得。
从天牢出来,司马轩有些颓然,果然这个老狐狸够恶毒,竟然到死都不肯给灵儿一个安安静静的生活。“秘密就在恩华手上,不过她不会告诉任何人,除非到了易璇灵将死之时。”这句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话在他回到齐王府之后没多久便得到了验证,易璇熙从来没有用这样坚决的态度和他说过话,那一刻她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会说一个字。
“你到底想怎样?怎样才肯说?”司马轩冷淡的语气中掩藏着一丝不耐。
对方闭口不言,两腮上因着胭脂的色泽而显出了一丝红润,此刻的嘴角微微拉开一个弧度,只是露出嘲讽的笑意:“要怎样?你从来都知道。本来我根本不屑于用这样的办法逼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心悦君兮君不知倒也还好,而你却不是不知只是视若罔闻罢了!”
“好,我答应你。”司马轩捏起了拳头,眼眸平淡无光。他曾经对将来抱有期望,可是假山洞中的易璇灵,那翩然的转身宛如昭示着他们之间的结束,纵使千般不愿,此刻似乎也没有回头路了。
“不必了,我没有那么下贱。”易璇灵冷声回答,等了半年多的答案,此刻却没有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让她觉得无限悲哀。“父皇说即便他死了,易璇灵的仇人也还活着。”
“什么?”这一次轮到司马轩惊讶了,“这个秘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说出去。”交代着这么一句话他便急匆匆的出门了,守灵的时间快到了,临出门前吩咐展恒将易璇熙送到宫中,自己则是再去了一趟天牢。
“参见父皇。”细雨依旧朦胧,匆匆往天牢方向赶去的司马轩茫然的跪在天牢门口。皇上的仪仗下立着一身丧服的司马哲。
没有太多的交涉,找了个借口想要敷衍过去,却不想皇上并未打算让他进入天牢。自然而然的将话题引到守灵之上,司马轩没有借口推脱,只好冒雨再赶到宫中的华清宫,那里停放了皇太后的灵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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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肃王夫妇、齐王夫妇都按时到达华清宫,无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司马清一脸的不耐和愤怒,守灵是何等大事,易璇灵竟然就这么大喇喇的缺席了。即便皇上再怎么宠她这个儿媳妇,她也该知晓分寸的。
肃王的脸上满是踌躇,母妃难得没有招架住他的软磨硬泡将他曾经问过的陈年旧事简要的说了出来。
虽然贤妃知道的不多,但太后曾经下旨不准言及此事却是千真万确。所以之前整个皇宫资格老一点的妃子皆是战战兢兢、守口如瓶。现在太后仙逝,贤妃也终于愿意向自己的儿子透露一些秘闻。可是这些秘闻未免让他难以接受,那个撩拨了他心神的女子竟然与父皇有那样的渊源。难怪父皇对她那样特别,亲自从皇后的阴谋之下护着她,还亲自下旨让他彻查东宫的事情。原来不是因为信任他,只是为了保护那个冷淡如水却又神秘莫测的她而已。
沈流月自然不知道自己相公在想什么这么的伤神,于她而言只是觉得困乏,累的紧。白天没有好好睡觉,晚上却还要熬夜。
而跪在右侧的齐王和王妃,两人都是脸色凝重,整个守灵的夜晚,他们竟然连一次对视都没有。
回到东宫的时候,司马清大力扯下身上的孝服,风风火火的赶去熙宁院,一脚踹开太子妃寝殿的大门。寒风夹杂着细雨一同灌入,惹得蜷缩在墙角的人儿不自主的抖了抖。
屋子是全黑的,没有一丝光亮,司马清随即让姬灵风掌灯,这才看见房间内散落的大小酒坛子。
“怎么回事?”
“据罗鸣通报,娘娘下午回来之后就将自己所在了熙宁院。这里的奴才少,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外面并不清楚。只知道时近傍晚,娘娘就亲自让罗鸣往这里运酒,还是头一次拿出了太子妃的架子。”姬灵风一边观察太子的脸色,一边回答。脸自始至终未曾朝里面偷窥一眼。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挥了挥手,示意姬灵风先行离开。身后的人犹豫了片刻知道主子说“这里是东宫,本宫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后才安心离开。
烛台上的烛光因着他的走动而闪烁不定,显然这么大的房间只有一只蜡烛是不够的,所以光区只是随着司马清的脚步移动。
“不要……不要掌灯!”角落里蜷缩着的人因着烛光影响而有所动作,要不是司马清眼疾手快,此刻烛火怕已经开始吞噬窗前的纱帘了。
“你干什么?今天是替皇祖母守灵的日子,你竟然缺席?”
对方没有反应,司马清再大的火气也像是在灌进海绵里的水,得到不到任何回应。“你到底怎么了?”明明今早出门之前她还好好的,此刻竟然会发丝散乱的蹲坐在墙角,怀里抱着个酒坛子,时不时的猛灌自己一口。
“啪”一声,手掌打在酒坛子上,飞出去的酒坛子在空中顺势旋转,酒水洒出了一条路。“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像什么样子?”
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他死了,死在牢里了。”本来不想这么早就告诉她这个消息的,因为聪明如她定然会猜出他在天牢是有眼线的,但是眼下的情况他只能说出来,希望能让她有点反应。这样的易璇灵实在太奇怪了,印象中她从来不曾放任自己哪怕片刻。
易璇灵沾满酒水的手撩开眼前的长发,双眼解释惊恐夹杂着讶异。下午从天牢回来的时候他明明活得好好的,怎么会呢?
“死了?终于死了,我终于报仇了,可惜太便宜她了。”嘴角拉着这嘲讽的笑容,眼里却不可遏制的流淌着涓涓温热的溪流,“哈哈哈哈……他早该死了,她终于死了!”
“娘,我替你报仇了,你看见了吗?”凄然刺骨的吼声响彻整个房间,发出吼声的人却在声音湮灭的时候颓然的跌回角落里,伸手捞起一旁的小酒坛子。
“别再喝了,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还能是什么样子,她现在一头青丝随意披散,脸上身上都是酒水,沾上酒水的发丝有些黏腻,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阴森鬼魅的恶鬼。
“哪里还有太子妃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拎起地上的一滩泥,司马清丫丫切齿的对外面吼道:“准备热水,太子妃要沐浴。”
“太子妃?”冷冷的笑着,凄然的美完全从她的脸上浮现出来,“那本就不是我的位子!”
“可是,她现在是你的。”
“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