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劈开夜明珠上的黑纱,敛藏许久的光芒迸射出来,灵儿抽身格挡,腰间软剑抽出弯腰旋身,剑尖由下而上划开对方的衣襟,只是一瞬便让对方生生退了三步。
是个女子?
灵儿眉头一皱,面巾下的绝美容颜看不出什么情绪,紧拧的柳叶弯眉却是道出了她此刻的疑惑。放眼望去,华丽的宫殿被从屋顶溜进来的晨光照亮,一时之间夜明珠再失光芒。殿内空阔寂静,只余下剑身微弱的颤动。对方的剑直直着灵儿,僵持之余窥伺时机,想着怎么一击即中。
灵儿先发制人,在这皇宫耗去的时间越久,她的安全就越得不到保证。虽然不知道司马清在搞什么鬼,但此等不合常理之事,分明是用来设计人的。布局精密,恰似平常的情况,才让她一时松懈了。
屋内的打斗引得宫殿之外的禁军频频回头,奈何昭仪娘娘说了皇上早有严令,殿内一切动静均不得插手。
锦绣的宫装上,芍药花瓣栩栩如生,凉薄丝质的长裙随意拖在地毯之上。易璇熙的手不住的敲击着案几,清冷的配殿之内静得只能听见少许声音,“怎么样了?”
汇报的禁军不敢直视昭仪娘娘的脸,从昨夜坐到现在,一夜未睡也不见娘娘脸上有任何表情,此时听见殿内的动静,她竟然笑了,只是那阴森的笑容难免让身为侍卫的他心生畏惧。
“娘娘严令不得进入,我等也不清楚殿内的情况。”
“那是昨夜,如今人已落网,便是冲进去又何妨?”尖细的护甲划过案几表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乌黑的柳叶眉微微蹙起,艳丽的红唇勾出一抹妖艳的弧度。等了许久,她终于还是来了。不过是一支不怎么值钱的钗子,只有她那样的蠢人才会为此冒险。
“可是皇上……”皇上严令不得进入的,这不是娘娘通传的吗?怎么这时候却又让他们往里冲了呢?没有圣旨,他也是在不敢轻举妄动。
闻言,易璇熙的脸色一沉,“皇上正在早朝,刺客就在殿内,难道要等皇上下了早朝亲自擒拿刺客吗?只怕到时候你们这群人通通是脑袋搬家了吧。”
底下的人心神一怔,脑袋搬家?那是何等大事。随即跪安然后带人冲进殿内。易璇熙伸手由着小宫女扶着往主殿走去,身后跟着的人小心翼翼的提着嫣红的宫装,生怕碰坏了哪里。
主殿之内,飞起的盆栽抛物线般朝灵儿砸来,对方武功不弱,几百招过下来她也只不过占得了一点便宜,伤了她些许皮肉罢了。看她丝毫不顾及皮肉之伤时灵儿才敢确定对面的女子是个死士,不达目的不罢休,哪怕战至最后一口气,她也不会认输的。
窈窕身姿凌空而起,收起方才的忍让,长剑纵劈,花盆瞬间一分为二,洋洋洒洒的尘土被那女子闪避躲过,冲进来的侍卫却未能幸免。
灵儿想笑,可眼下紧张的气氛似乎并不容她这般。以寡敌众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她虚晃一招,三根银针参差错落的射向对方的三处大穴,虽不至于杀了她却也能叫她分心,给自己争取逃脱的时间。
怎么来便怎么回,身姿飞转宛如一条黑色的流线钻过屋顶跃了上去。正欲离开,不知道何处飞来的网带着一样的光芒从四方朝她聚拢。若是被网住那还得了,她翻身跃下,再度回到殿内,眼神落在那提着宫裙被人簇拥着进来的女子身上。
“原来是你?”
“是我。”易璇熙挥了挥手,包围圈子迅速放大了一杯,她迈着袅娜的步子走近圈内,一把推开身边宫女的搀扶,“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咳咳……”她笑,猖狂的让人觉得恐怖,笑声中夹杂着浓浓的恨意,脸眼神都让人觉得森冷。
灵儿自始至终都觉得这恨实在没有道理,明明该自己恨她的,可到头来自己才是被恨的人,真是可笑。
“紫竹钗呢?”
“就只有你才会相信我有。”
易璇灵笑笑,乌黑深嵌的明眸中露出一丝嘲讽,“我不认为你有,但司马清一定有。”
司马清三个字一出,四周的侍卫哗然。谁不知道那是皇帝的名字,平常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眼前的女子是什么身份?刺客,已经不像了。竟然大庭广众之下直呼皇上名讳,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此女子胆大包天,不惧生死;其二便是皇上的熟人,看昭仪娘娘的反应,旧人的可能性偏大。是以众人在统领的带领下都不敢轻举妄动。
易璇熙不答话,胸口闷样,气得一阵咳嗽,连话都说不出来。浓妆下的精致面庞红霞晕染,显得我见犹怜。片刻之后,她平复了胸口那喘不上来的气才道:“他有又如何,你近日已经初步得这殿门,什么都拿不到。”
“何至如此?我与你并不曾结下深仇大恨。”灵儿运气捏紧了软剑的剑柄,明眸左右扫视了片刻,只要有人有异常举动,她绝对会第一时间出手的。
“何至如此?”她笑的凄厉宛若哭泣的女鬼,眼眸含光,真就垂落了几滴珍珠般的泪光,“你于我有杀父之仇,夺夫之恨,我难道不该恨你吗?”
众人自动屏蔽这一席话,若是听进去了,他日怕只有灭口这一个下场了。
“杀父之仇?”灵儿不想和她提及易安荣,但既然挑明了,她也就不再逃避,“第一他不是死在我受伤的,虽然是我设计他的。可他当初设计母妃,灭我武林盟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如今只不过一死抵偿,不用保守烈火焚身之苦,已经是便宜他了。”
“你会遭天谴的,他也是你的父亲。”
“是啊。”易璇熙若是不提及,她自己都快忘了,原来自己还有个父亲,“可天下原没有哪个父亲一心算计自己的女儿。他临终前求你去牢里看他,不是还交代了你一些事情吗?”见对面的人脸色一面,灵儿心中更加确定了,凄凉的笑笑:“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和他之间隔了千难万阻,连灭门之仇都包括在内了。连我都不知道的仇恨你如何知晓。他告诉你这些大约是想着某一天你可以利用这个秘密来除掉我吧?
先帝虽然心中年纪我母亲,但我若知道他也是当年铲除武林盟的幕后主使之一,必然会如铲除易安荣一般对他下手。一国之君又如何能忍受这些,我到最后不过是以卵击石,即便搭上武林盟和凌霄宫的全部实力。他终究还是念着怎么除掉我是吗?”
易璇熙的身子微微的颤抖,虽然略有出入,但大抵是一样的。到底是自己不够了解父皇,还是她易璇熙太了解父皇了。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灵儿摘下面巾,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鼻尖的清凉让她心神一怔。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也让周围的人为之一怔,难怪昭仪娘娘定要除掉此女子,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了吧。
“即使如此,我不杀他,他便杀我,若是你,你会如何抉择。至于夺夫之恨,更是无从谈起,细想当初可是你先出卖他,逃之夭夭的……”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易璇熙微微举起的手已有落下来的趋势,四周的人早已经将刀剑捏的紧紧的,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易璇灵碎尸万段一般。
朝堂上的混乱很快被皇上稳住,岳铭安被擒,岳家上下一片焦躁,上书陈情祈求增兵支援的不在少数,他转了个弯应了下来,碍着点兵的时日,将一切同罗鸣交代了清楚。
“罗家此次出征只许败不许胜,势要拖垮岳家残存势力。事成之后,罗英就是这凤袍的住人。”勤政殿内余下的一君一臣眼光纷纷看向屏风后面,隐约可见明黄色绣着五彩凤凰的宫装,凤凰双眼炯炯有神,宛若要将盯着它看的人吸入一般。
“是。”罗鸣底下了头,唇角终究是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皇上,迎曦殿那边传来消息,说刺客已经被围住了。”
“什么?”这些日来一支部署着,每层想到今日她真的来了。“围住了?谁下的命令?”
“这……昭仪娘娘。”小安子沉默了片刻,明显感觉到皇上的不悦眼神,战战兢兢的答了一句。再抬头哪里还有皇上的影子,他心下一急,暗叹不好,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迎曦殿破了个窟窿,这是侍卫报告给小安子公公的。他愣在宫殿门口,窟窿里透出的光线,很明显没有人夸大其词。
司马清未等通报便飞身闯入包围圈,刀剑无眼,圈中的女子已然抚上,伤口虽然不深,但大大小小已不再少数。
围剿的侍卫被这样的明黄色怔住,手上的刀尖纷纷落地,发出一阵阵兵器碰撞地面的脆响,一时之间短兵相接的声音被山呼万岁的声音成功盖了过去。
灵儿的软剑锋利无比,一剑砍断那死士的弯道,刀剑相碰,花花迸溅。灵儿眼见的瞥见她一身黑衣上的数道裂口,唇角微扬,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心中顿时平衡了。
被这一声惊呼怔住,灵儿一脚踹开似是,宝剑迅速换手,反向滑向司马清的脖子。他只觉得脖间一凉,本能的闪躲,身子微微侧过,右手直戳她的天灵盖。见到来人是谁的时候才将将稳住。
“紫竹钗呢?”那是母妃的遗物,无论如何都不能遗留的,若是能将紫竹钗和白梅玉钗放在一起,也算是慰藉梅姨这么多年来的愧疚之情了。
“你当晋国皇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司马清突然出手,毫不顾忌自己的血肉之躯直接抓住剑锋,薄薄的剑身划开他的掌心,两道腥红的伤口瞬间被血液铺满,“你又欺骗朕。”
“欺骗?你当初弑君夺位,对梅姨栽赃嫁祸的时候可曾想过这是欺骗天下臣民?”
侍卫哗然,顿时心神一颤,若是说方才听见昭仪娘娘的秘密毁掉脑袋,此刻这话若是真的,这群人别说掉脑袋,诛九族都有可能。一个个顿时闭眼、偷偷捂住耳朵,恨不得不曾听见过。
司马清的脸色很不好,黑炭一般沉郁,俨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手死死的越过剑柄攥住灵儿的手,鲜血一并染红了她的手腕。“朕是天命所归,不是你一两句妖言惑众就能污蔑的。”
“是吗?那么你引我来是为何?若想摆布我成为阻挠他的棋子,做梦……”
“朕不是做梦……”他的另一只手迅速擒住灵儿准备出掌的手,唇角略带邪气的笑了笑:“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朕,真不会再让你好过了。”毫不留情的拖住她的手腕,生拉硬拽的往外走。灵儿灵机一动,借力跃起身子,手腕扭转,逼得他放开手。身子迅速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背后脚步杂乱,灵儿未曾注意,直接提剑横行划过,旋身刺了过去。鲜血迸溅在脸上,温温热热的,让她一时愣住了。“我……不是故意的。”她发誓,这绝对是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