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这一日天公作美风和日丽,洛阳的东西二街早早的就开始装扮起来,小年夜别一番热闹滋味。可人心却不似天公一般美滋滋的,年关休沐了几日的早朝以继续似乎就有地动山摇之势。
刘姓外戚人证物证俱在的将岳家僭越皇权,私吞贡品之事揭发了出来。一根藤蔓上面的蚂蚱,一扯便扯出了一长串,有的甚至可以撼动国之根本。一大清早齐王便被召进宫,因为贪污的贡品之中也有齐王贡献出来的一份。
皇上召他入宫,灵儿大清早便觉得眼皮子直跳,一刻不停歇的,是以担心不已。司马轩笑的如三月里的春风,暖意洋洋,“等我回来,咱们晚上一起去看洛阳的灯会。”
虽是如此说,她还是免不了担心。本想招来赵明诚去查查,却不想看到讯号赶来的竟然是冷寒清。灵儿先是一惊,随即扑了上去:“舅舅!”
“怎么了?”接到讯号只是还有些担心,眼下看见她好好的坐着,除了眉眼之间散不去的愁闷似乎没什么大事,只能说这些日子司马轩将她保护的很好,身子养着养着也不再那般消瘦了。
“司马清召他入宫了,理由倒是蹩脚的很……”
这件事他已经听说了,“理由是否蹩脚不要紧,即便没有理由,天子召唤,他依然要去。既然是名正言顺的召见,自然不会暗下毒手的,否则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了。”凌霄宫四周围着晋军的事情他不曾透露,本来他也不清楚,直到想要回去拜祭二姐的时候才隐约发觉了。那些人虽然想要隐藏起来,但人数不少又如何能藏得住,“灵儿,接下来的日子你都要跟紧了司马轩。”
“为什么?”她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是也不知道从何问起。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司马轩从来不曾瞒着她,是以她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的。
“难道你想成为他的绊脚石吗?”他浅笑,宠溺的刮了她的鼻尖,“保护一个人不是在危险的时候推开他,而是在危险的时候能守住他。如果你被抓了或者被司马清发现你还活着,他就真的是大祸临头了。”
灵儿独坐在竹床上,齐王府已经住的习惯了,却依旧不习惯在没有他在的时候随便乱逛。所以他进宫,她就只是喝茶看书加等待。期间姜崇文来坐了坐,不过是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一向只有他的解释才最通俗易懂。
司马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灵儿正对着午膳发呆。他看了看天色,脸上为有些许的不满:“怎么不吃?”
“我不饿!”她随便答了话,似是想到什么,猛然转头,直直的扑了上去:“楚风,你回来啦!”
“瞧把你吓得,我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他不会吃了我的,也没本事现在吃了我。”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她白了他一眼,惩罚性的咬了他一口,虽也不重,但终究在他的手上咬出了个牙印子,隐约可见红肿。
“我的灵儿终究下不了口。”他得意的笑笑,拉着灵儿坐在他的腿上,一面吩咐人换上热的饭菜。
她扭了扭身子,脸上烧的通红,好在背对他,总可以借机演示演示,“谁说我下不了口,只是没吃饭,有点没力气罢了。”
“我也没吃呢,没你的时候吃不下去。”
她扑哧一笑,“那你改早饿死了。”
“哦,大过年的你咒我死啊。”
她一愣,沉默了。死这个字很是禁忌,尤其是年节的时候。这几年来她见了太多的生死,不管是水清还是梅姨!司马轩自知惹到她的不快了,双手收紧将她压倒怀里,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透过毛茸茸的兔毛袄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莫伤感,以后都有我陪着你。”
万灯齐燃的时光在太阳落山的那一刻便开始了,微黄的烛火在风中闪烁,即便抱花灯包绕着也难逃脱被吹灭的可能。灵儿本是不愿意出来的,毕竟她不能轻易暴露于人前,保不准被谁发现了,传到司马清的耳朵里又是一桩事。司马轩却不依,不放心别人便自己上阵,愣是将她打扮成一个俊俏公子拉在身边,其结果就是等会上的女子频频回头,两个俊美的男子并排走着,一个英姿飒爽中带着隐约的霸气,一个玉树临风中透着文雅气质,很难让人不回头。展恒不近不远的跟着,赵明诚则是暗地里守着,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灯会上最热闹的莫过于勾栏院的争奇斗艳,鉴于上一次的猜谜大赛,此刻司马轩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宽大的衣袖挡着,外面看来竟是两只挨得很近的袖子。灵儿见没什么影响便也不做挣扎,只是他这一副只准看不准碰的模样着实让她想笑,“你带我出来却又不准我参与是为何?”
“怕你再给我赢回去一个小倌。”他很直接,声音虽不大,却也透露着心有余悸的感觉,乍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
“你想多了,我自小的文采你再清楚不过,猜谜这种小玩意还过得去,比文斗诗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正说着便听见右侧面一柔和的声音对上一个对子,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听见掌声如虹。或许是女子的特有感觉,眼睛瞥过去的时候似曾相识,因是被一个男子的背影遮着挡着,只能看见她一半的侧面,却也能判定那人是个女子。
“你在看什么?”
她舒了一口气,淡淡道:“没想到洛阳的女子也有这般才情。”
“确然,我们去河边吧,一会决出花魁的时候最热闹,到时候再来看看便是。”说着便拉着灵儿往河边走,这一代放河灯的比较多,让他不禁想起在贺州的时候,心里怀念的紧。
“这会子许的什么愿望?”偷偷瞥了灵儿一眼,见她虔诚无比,心中对那灯芯处的愿望便更加好奇。
“嗯,说了就不灵了。”她挪了一步,远离他的烦扰。手一下一下的拨开湖水,送走那一盏小小的花灯,“烛火能安然到对面就好了。”
“你还真信啊?”话虽这么说,却也蹲下来随她一道送走河灯。
“没想到大哥也在?”
清冷中透着沉稳的调子,易璇灵身子一紧直接僵直的坐在了满是寒霜的地上,干枯的荒草瞬间包围了她。司马轩淡然的转身,简单的行了礼。
司马清浅笑,“朕微服,皇兄不必多礼。”声音很浅很淡,眼睛却掠过他瞥向僵直着身子的灵儿。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后悔出门,怎么谁都遇不上偏偏遇上他了。急忙之间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小心翼翼的抹在脸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位是?”司马轩极力转移话题,便将眼光落在司马清身边的人身上,一眼望去便是女子,眉眼之间尽是女子的娇柔。
他一愣这才反应攻过来,“阿英,他便是齐王。”
阿英?灵儿稍稍转头瞥了一眼,这才发现她正是方才对对子的女子,也只是此刻才发现她竟然是罗英,今夜真是失策的紧。
“兄台埋首河边,难道有宝藏不成?”
她知道早晚都会扯到她,灵儿不甘不愿的转身,略带迟疑的堵在司马轩的身后摇了摇头,一脸的尘土加上光线黑暗,对面的两人都是一愣,只有身边的司马轩有点想笑。
蒙混过关其实并不难,毕竟灵儿的脸上已经面目全非,只是她不明白为何一定要说她是司马轩在斗花魁之前买下来的小倌呢?
她在前面昂首阔步,比之先前更像是男子。司马轩又好气又好笑的跟着,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主子,皇城乱了。”
“怎么回事?”他步子顿了顿,任由展恒在耳畔私语,“听说皇上失踪了。”
他脸上露出一抹奸邪的笑容,“你去提点一下岳家那群笨蛋。”
“是!”展恒转身离去。
司马轩急忙追了上去,甚至不惜用上轻功。临近东街出口的地方才将将抓住她的胳膊,“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想起方才罗英转身时候的那一撇,眼光中除了打量还有一抹精光,总觉得能够探入人心,“我只是害怕罗英看出什么来,她一向与世无争、处变不惊。在东宫的时候我就不怎么注意她,却不想她行事果决,办起事来驾轻就熟。”
“你放心,过完元宵节,后日我们就走。”他不会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的。
岳兰依万万没想到皇上突然失踪竟是带着罗英去了洛阳城的灯节,微服私访仅有两人。她曾是东宫宠冠一时的侧妃,那时候她就不甘心屈居易璇灵之下,如今她已贵为皇后,可那般申请的眼神却一去不回了。
岳家人来报的时候她除了震惊没有其他,若是刘宁那边算了,唯独是她才真真让她诧异。
宫人们小心翼翼的打扫着一地的碎瓷片,一个个噤声不语。岳兰依拿来了记注官的彤史簿子,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心中的火气消去了大半:“陪她又怎样,还不是依然不宠爱她吗?”望着簿子上明细的记录,看来她有必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