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轩埋头在折子里,新春雨水泛滥,许多地方都上报灾害,一时之间工部都显得捉襟见肘了。国库不是想象中那么丰盈,一到拨款的时候才知道国家有多穷。他如今可真是急的快疯了,对面那人还悠闲自得的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
伴着一阵沉闷的敲门声,萧凝端着点心进来:“王爷,你看了这么久的折子也该休息休息了。我给你做了杏花糕,抱着雨前龙井吃上一点吧?”
对方依旧沉默,半晌之后抬起头瞄了一眼,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看了看糕点和茶水再看了看今日明艳过了头的小丫头,继续埋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姜崇文闷头痴痴的笑了一声,声音极浅,浅的萧凝丝毫未觉,但却逃不过司马轩的耳朵。笑声未落就被对方投来的以及眼光将笑容杀灭于无形之中。
门外的萧博撅着嘴瞥了一眼自家姐姐的表情,看来效果不是很好,刚才进去之前还死活不让他尝一口,现在递进去就是浪费。
萧凝瞪了他一眼,一副我愿意的模样,扭着纤腰走远了。
“大哥,你若是很闲的话,帮我想想如何调度工部那少的可怜的人,江南雨水太过丰沛,一如三春便洪涝不断。再往懂一点,宁元河中积雪融化,四周都给淹了,工部就那么多人实在派不出人了。”
姜崇文立刻板起一张脸,心知道他早晚要把自己往那政事上压。可惜他在凌国当尚书大人当厌烦了,这些琐事有时候太过头疼了:“我用一个消息换你给我几天自由,别老拿这些东西烦我,养那么多人干什么用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是这一点都做不到,那那些人直接罢免得了。”
“先说来听听,不是什么好消息的话,你就等着被我烦吧?”朱笔丝毫未停顿,口干舌燥的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正打算放下的时候却听得对面那个神神秘秘的消息。手中的杯盏瞬间滑落,在桌上打了个滚砸在了地上碎了满地。
桌上的折子被茶汁浸透,姜崇文急忙拿起折子,免得继续泡在水里,眼见着折子的下沿茶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他觉得自己说的不是时候吧。
“你……再说一遍。”司马轩这才回神,方才那个消息应该没有听错吧?
对方浅浅一笑,似有若无的神秘之感,重重的点头:“你没听错,灵儿有了你的孩子,两个多月了。”
“你是说我要做爹了……我要做爹了……”
“多大的人了还真么毛手毛脚。”姜崇文觉得这消息有时候可以让人失常,却不想在他身上看到的已经不能用失常两个字来形容了。这哪里还有一点王爷的样子,简直就是个疯子。
“你小声一点,灵儿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并且告诉你了。我想她大约是想亲口告诉你的,所以你暂且忍忍吧。”姜崇文将折子递过去,末了问道:“我可以休息几天了吗?”
“可以,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得到这样的承诺,姜崇文二话不说拿起书本大摇大摆的开门离去。正准备踩下去的脚生生顿在了半空中,门前是糕点盘子的碎片以及散了一地的不知名糕点,做的还算有木有样。这落地开花的声音方才竟然一点都没有注意,想来是他们都太兴奋了。
绕过糕点后将门关上,正好碰到回来的萧博,眉头不禁一皱,“去哪里了?”
“哦,回大人的话。方才看见一个人影闪过,我去查看了一下。”萧博还没有禀报完,就看见一地的碎瓷片,不由心下一紧,“什么人来过了?”
“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个女子。”他心中大略明白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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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四平八稳的乘坐着再不能平常一点的马车晃悠悠的来到洛阳城,易璇灵早已在曹雯墨的帮助下变成了一个脸色微黄,胡子拉渣的男子,两辆车上的人几乎都变了个装,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样子。守门的士兵随便查探了一下便将人放了过去,脸上还有这一丝厌弃的神色。
百花争相竞放,空气中弥漫着怡人的花香,甜丝丝的味道沁人心脾。夜半清风舞花枝,风姿摇曳。徐嘉白日里去查探了一下齐王府周遭,总不免看见一两只碍眼的爬虫在周围无所事事的晃悠,于是一行人便打算兵分两路,让徐嘉带着常恩和雯墨、琦涵等人大白天大摇大摆的回去,夜半时分,易璇灵再跟着赵明诚翻墙进去。
临行前徐嘉很是尽心尽责的给了灵儿一张纸,纸上所绘制的齐王府地图恐怕是她平生所见最为粗糙的了,上面唯一的箭头指了一间房,箭头的另一端空白处写了‘王爷’两个字。她的嘴角抽了抽,顿时觉得徐嘉有点欠抽了。
是夜月黑风高,几个人解释蒙着面,一身黑衣劲装齐刷刷的站在不远处的房顶上,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周围监视的人之后果断的让赵明诚去诱敌了。灵儿带着安芸几个起落便避过耳目落入了齐王府,但她似乎忘记估计齐王府的动静了,里面也是有人把守的,是以当她们安全着地之后便被人围了起来,虽然人数不多,但看这些人相互转告的架势,这人数应该还有待增加。
安芸眉头一皱,心中只记得不能让宫主暴露于人前,于是推了推背后之人道:“宫主还是先去找王爷吧,这里我可以应付。”
她当然知道安芸的伸手应付他们这几个是没问题的,但关键是人数增加之后呢?
“可是……”
“我自有办法。”
灵儿抿了抿嘴,一双乌黑的明眸瞬间定了定神,起身踩着这些护军的肩头迅速撤出包围圈,身后想要追上来的人也在同一时刻被安芸缠住。
夜静的只能闻见水塘边青蛙不住的嘶鸣,如今被这么一闹,齐王府的蛙鸣瞬间消音了一般。司马轩皱了皱眉头,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喊打喊杀的声音。正想出去瞧瞧就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瞬间冲进了自己的书房背对着他站在门前,拉开一条小缝瞥向外面。
这个贼有点意思。他唇瓣微扬,上下打量了一遍便听见外面人高声请示:“启禀王爷,府内有刺客闯入,不知道王爷是否见到?”
易璇灵猛然转身,手立马竖起来摆了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也不想有人耽误他,便呷着慵懒的声音回道:“没有,这些事去找展恒。”
外面只听见一声是,片刻之后便没了声音了。灵儿正舒了一口气准备拉下面巾,却不想对方已经先一步代劳了。看着对面人嘴角肆无忌惮的上扬,这一刻她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原来我回来能让你如此欣喜若狂?”
欣喜若狂吗?他只觉得心中似灌了蜜糖一般的甜,她的出现正是那揭开蜜糖罐子的手,让香甜瞬间充斥他的四肢百骸。没有过多的言语,他三步并着两步冲到他面前将这一团黑色搂进怀里,紧紧的,似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才可罢休。
怀中的人儿略作挣扎了一下,不是她不愿意被他抱着,只是这力道有点偏大,她有些闷得慌。“你……你想勒死我吗?”
他恍然大悟的急忙放开她,像是急躁的毛头小子一般手忙脚乱,甚至不知道将自己的手置于何地。只是笑,良久才发现她进来的样子有点奇怪,“为何半夜翻墙,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万一被人发现了,那你岂不是要倒霉了。我冒不起这个险,再说你家的墙不是很高,翻起来挺容易的。”
他的脸黑了黑,伴着唇角不自然的抽搐,险些说出了他知道她有身孕的事情。但是翻墙这种习惯得给她改改,要不是徐嘉白日里回来告诉他这些计划,他提前让齐王府的防卫松懈了片刻,她现在还能得意洋洋的站在他面前就怪了。
易璇灵三下五除二的扒下一身夜行衣,状似无意般问:“被抓到的刺客会被直接杀掉还是……”
“会被移交到展恒手上,你放心好了。”
灵儿长叹了一口气,这便好,至少安芸的小命不会没有保障的。没了心头扰,她乌黑的眸子骨溜溜的打量着四周,这里她是第一次来,难得她能靠着那张抽象的地图找到这里。眼光似有若无的扫视了一圈,大致陈设与东宫出入不大,只是墙壁上挂的水墨画很不一样。游移的目光终是落在了那一摞折子旁边的一叠糕点,粉色的桃子形状,开花的顶端是白色的粉末,看起来很是精致。突然想起来这几日洛阳城该是赏花世界,大多数女子都喜欢做最拿手的糕点给自己心仪之人。看着这盘糕点,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扔掉。
果然冲动是魔鬼的,她将手伸向糕点的时候撞倒了折子,折子移位将一盘糕点挤到了地上。叹气:“浪费了。”
对方笑意连连这点小动作他还是看的出来的,他不急不缓的靠过去,先将散落的折子捡起来堆叠好,然后伸手将女子捞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深吸一口气:“本王害了相思病。”
相思病?“我看你的样子很好很精神,哪里有病怏怏的样子?”
“因为你回来了,药到病除。”说着便在她的脸上偷腥一般的蜻蜓点水,抱着她落座在桌前,轻声问道:“累吗?”
她有些茫然,回来的一路都是不疾不徐的,若说风尘仆仆,也在到达洛阳城之后好好休息过了。于是灵儿很是诚实的回了一句:“不累。”
“不累?”他语气上扬,让怀中的人更加疑惑,怎么她应该很累的样子吗?
点了点头,似乎不愿意在这个不痛不痒的话题上纠缠,于是满心欢喜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个舒服的姿势趴着问道:“司马澈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抱着她的身子猛然一紧,略有醋意道:“你怎么一回来不先问问我好不好?”
他很好吧,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问题的人。但他的话又让她觉得理亏,于是谄媚的道:“你好不好我一眼便看出来了,但是他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自然要担心一下了。毕竟他也是舍命救我的人,怎么说这个恩情也得还了不是?”
“哼,你还真是知恩图报呢!”本也不打算与她深究,现在看她这一副讨好的样子,心中自是受用多了。心舒坦了,这话自然就好说多了,将连日来查探到的消息悉数告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