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肆意轻舞，各色彩灯照亮整条长街。街道两旁的小吃摊贩基本上被两人吃了个遍。鼓着圆滚滚的肚子走路都有点困难，只觉得小腹坠胀难受。早知道就不吃这么多了，都是贪嘴惹的祸。
灵儿一边走一边抱怨，眼梢瞥见山楂做的糖葫芦又想着去买。司马轩不满的白了她一眼：“来时不是吃过了吗？怎的又要吗？”
“哎……山楂消食你不知道吗？”女子轻笑着就要往那边奔去。
身边窜出一个温润的男子，一身浅灰色长袍，不是什么名贵的布料，看上去也只算的上清秀。脸色极其惨白，一看就知道是营养不了。身子瘦弱，空有高处易璇灵一个脑袋的高度，看上去风一吹骨架子就要随风摇摆的样子。他不主动出来，她都快忘记此人的存在了，算是她今晚猜字谜的战利品吧，没想到贺州民风如此开放，若是男子猜对了便送上一妙龄少女，若是女子……大约不曾想过女子也会过关斩将，所以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小倌临时充数，算来也很对称公平。只是得了奖品的人却不是很满意，是以拿到奖品的时候就想打发那人离开，毕竟在灵儿眼里人是不可以当成礼物送来送去的。
那小倌不言不语，一路上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是以两人走自己的路不甚在意。至少易璇灵不在意。
“小的去买吧？”
灵儿一怔，想了想道：“怎么能麻烦……”
“山楂开胃，并非消食，你还想吃？”尾音上扬，虽然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但灵儿清楚的感觉到了身边之人的不满，浓烈的怨念一般，气息萦绕在她身边。
身子一怔，自觉可能是她做了什么事情才惹得楚风不开心，于是讨好道：“你莫生气，山楂既是开胃，我便不吃了。”她还不想撑死。
“知道就好。”司马轩昭示主权一般将女子搂入怀里，亲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赶紧回去吧！”
“好啊。”她摸了摸肚子，送上一个略显谄媚的笑容，想了想又道：“他怎么办？”
“他……”他真的很想灭了身后那副枯瘦的柴杆子，“给他点钱让他自行离去吧！”他后悔了成不成，本来听说礼物是女子，便想着给她赢一个贴身侍女回去好照顾她，毕竟王府的女子少的可怜。谁曾向他们见是女子赢了比赛竟临时换了奖品，还是个这么讨人嫌的奖品，好生让他郁闷。
女子想了想，觉得他们委实厚道了点：“好吧。”
“小姐是不要奴才了吗？”
哎……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是……
“没有。”话刚出口，易璇灵的腰就被人挠痒似的捏了捏，即可改口道：“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要过你的。”看眼前的男子梨花带雨，不禁叹了口气：“要知道奖品是你这么个大活人的话，我就……”她肯定不去参加了。
“就怎样？”头顶上传来一阵戏谑的声音，司马轩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抬眼看着已经跪下来的枯瘦柴杆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且给你一点银子，你以后干个好营生，莫要再做小倌了。”
“奴才不是小倌。”
“那你……”莫怪他们以貌取人，这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想歪了。且大晋不缺乏小倌馆，有时候甚至和青楼红楼什么的齐名。
“奴才本是书香门第的庶子，家道中落，兄长缠绵病榻终究离世。家里欠债累累，母亲忧思成疾，唯有将身为庶子的我卖入……卖入……”
两人明了，虽说算不得一流的小倌，但终究是一只脚踏进去的人。易璇灵不是铁石心肠，只是看惯了人情冷暖。当初她要不是有楚风依靠，估计早就死在冷宫里了，哪里还有机会被舅舅和梅姨悉心教导。
抬头望了司马轩一样，易璇灵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他一时不甘心却又被不忍掩盖的彻底。良久之后才道：“我留你在府上干个粗活，讨个营生，但是以后别想接近她。”
作势搂紧了怀里的人，也不管身后之人如何感恩戴德便急忙将灵儿拉走。
饭后消食，一路披星戴月走路回了王府。身后的人先是一愣，随即掩盖住脸上的惊诧神色。看两人的穿着便知道他们身份异常，却没想到是贺州信任的刺史，洛阳尊贵的齐王爷。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王爷和王妃救了小的。”男子瘦弱的身躯突然跪在他们身后。
那一声明显是感激的话此刻却让司马轩异常的刺耳。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似乎没什么反应。忐忑的心却始终不敢揣回怀里，值得小心翼翼的跟着，进府之后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随即吩咐管家给他一套下人的衣裳便急忙离开了。
房门锁了，司马轩站在门外先是轻轻的敲门，里面没有丝毫动静。随后软声软气的道：“灵儿，你开门好不好。”
里面依旧没有反应，只是隐约可以听见水声。他有点不放心，急切的想要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只是在外堂耽搁了一会，她怎么就把门锁了呢，为了小倌的那一句王妃吗？她终究是在意的吧，只是这一年多的苦难让她息怒不善形于色，自己怎么就被那假象骗了呢。
心中的懊悔如疯长的水草一般满眼，紧紧的箍住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灵儿，你开门好不好，我有很多话要同你说，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王爷？”提着一木桶热水的萧凝愣愣的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方才敲门的人还是她家王爷吗？那种伏低忍错的样子，那种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看的样子。为了里面的那个女人嘛？心中升腾出一种异样的情绪，燥热如火般啃噬心灵。
“萧凝？”司马轩也是一愣，急忙正了正衣冠，凤眸瞥了一眼升腾热气的水桶：“你这是？”
“嗯……姑娘在沐浴，我帮她取水去了。”
他呆呆的愣在门口，直到萧凝进去再出来还看见他站在门口。她心中一酸，看向房门的视线难免怨怼了一些，略带抱怨的口气道：“姑娘也真是的，自己沐浴却让王爷站在外面候着。”方才进门，萧凝看见女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掬着水，似有嬉戏玩乐的模样。那精致的面容，玉白的脸色，岂是绝色可以形容。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也算得上是清丽了，难道王爷只看得见她这样的倾城妖孽吗？
“她还在生气？”
萧凝被眼前人没头没尾的话问得愣住了，她那笑容哪里是生气的样子啊？
“真生气啦？”
“没有吧。”萧凝憋了好一会才回答的。
“哎，没有就好。我不该欠考虑的，等这一次回洛阳述职回来就把这事给办了。”司马轩输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自觉告诉她这事不简单，甚至她几乎可以肯定王爷说的这事到底是个什么事情。只是她不敢问，也没资格问。
“你怎么在这里？”门从里面拉开，沐浴的热气从里面扑了出来，暖暖的空气中夹杂着花瓣的清香，芬芳醉人，只穿着一身中衣长裙的女子先是一愣，随即皱眉问道。
“我……”方才的笑意瞬间敛去，司马轩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歉疚，挥手示意萧凝下去才上前拉住易璇灵的手，方才沐浴的清香还有残留，被热水浸泡的手掌暖意十足。
一干人等清理了房间之后两人才手拉手进去，易璇灵似乎异常乖觉，一点生气的模样也没有。暗自瞥了她好多烟的司马轩终究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在外面等了多久，天寒地冻也不怕冻坏了。”方才舒展的眉头又轻轻拧了起来。
司马轩细细的描摹两边的柳叶弯眉，耐心的抚平皱起来的眉头。额头的轻抚让她觉得痒痒的，不由的跟着手指的轻动笑了起来，声音比起以前脆了好多。
“你不是说有好多话要同我说嘛？进来了作甚又不说话？”拉下他的手，冰凉的让她心神一怔，随即纤手勉力呵护着那冰凉的大掌，似乎不捂热不罢休。
“你全听到啦？”他有点憋闷，那样低声下气的声音以前从来没有过，饶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而后上天让他失而复得，于是他倍加珍惜才肯这般伏低。
见他有些恼了，灵儿浅笑着缩进他的怀里，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胸口：“憋气，我并不在意那些虚名。”其实进门看见他愧疚的眼神是她就已经心知肚明了。他们从小相伴长大，说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都不为过，十多年来那样的一心一意的关注，一门心思只为他，又怎么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呢？
他身子一怔，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你……你不在乎？”
她不在乎有错吗？她在乎的从来不是那些虚名，只要能和他在一起，默默守着他，此生足矣。可是他的眼中为何闪现一丝惊慌，那抹心痛让她也跟着难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