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停下来,由于不靠站台,车门紧闭,旅客只能待在车里,宋思云又闹起来。
她必须在这里下车,母亲生前交代过的。
列车员被她闹的心烦,又担心她一会晕车呕吐,开了门。
“先说好,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郊野外可能有狼,你要下车可想清楚了?”
宋思云点点头。
“滚吧滚吧”
宋思云抬头看了一眼态度极差的列车员,列车员这时才看清楚宋思云的那张脸,污浊下皮肤白皙透亮,凤眉清秀,唇若桃脂,虽是个男孩,但长相比一般女孩子还要俊美,不由得呆楞。
回神后见宋思云已经下车,摇摇头叹息道“可惜了!”
宋思云没跑多远,停了下来,她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上车前吃的干粮在看到母亲倒下时全吐了,现在天已大黑,初春的夜伴着寒意席卷而来,她又饿又累实在跑不动了。
可这时,脑袋里回想起列车员的话,这里有狼。
狼,狼最怕火,可自己不会生火。
狼不会爬树,对,爬到树上再休息吧!
她在林子里环绕,找到一棵高大的杨树。
说干就干,撸起袖子往上爬,以前在家打球时,球经常会飞到树上,副官们就爬树帮她取下来,回想着副官爬树的姿势,很轻松简单的动作,自己却怎么也做不来。
树皮摩擦着她鲜嫩白皙的手掌,疼的她一松手,人就掉了下来,屁股着地,还好爬的不高,不是很疼,继续尝试,几次失败后,手被磨出了很多细小的伤口,还有一块树皮嵌在了掌心里,疼的她穿心刺骨。忍着疼痛,用力拔出树皮,血也跟着流了出来,她把伤口含在嘴里用来减轻疼痛,饥渴感袭来,血液都变得那么甘甜。
突然一阵狼嚎声......
真的有狼,她不敢停歇,用尽全身力气往上爬。
狼嚎声逐渐靠近。
宋思云感觉满身的毛囊都收紧了,疼痛感都不那么明显了,终于手抓住了最低的树枝,借力一鼓作气,爬上去了。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下不怕狼来了。
谁知,狼没有出现,却出现了好几束手电筒的光,她起身转到树干的背面,紧紧的抱着树干,向下望去,约莫有5-6个人在慢慢靠近,低声叫着“宋小姐,你在吗?”
“宋小姐,我们是来保护你的!”
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的在草地里寻找着,慢慢走远。
宋思云一直看着几人消失在夜色中才又小心翼翼的坐回树枝上。
“父亲、母亲都死了,还有谁会保护我,想骗我出现,没门。”心里想着,鼻子又有点发酸,泪水不经打湿了眼眶。
云遮住熹微的月华,光线变暗,宋思云蜷紧身体,打着瞌睡,这一天一夜的逃亡让她身心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梦中,她回到了温暖的家,母亲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亲吻她的额头。
“思云,乖,起来把牛奶喝了再睡。”
话音刚落枪声响起,母亲倒在她面前。
她倏然惊醒已是泪流满面。
远处又传来了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
“快,一字排开,不要放过任何细节,她跑不远的,一定就在附近。”
人很多,宋思云不敢往下看,只听到军靴踏在枯草上的吱吱声和灌木划过军装的破空声不断从树下传来。
他们曾经是父亲精心培养、引以为傲的士兵,如今却听信奸臣、为虎作伥来对付他的女儿,父亲在天上看到一点很心痛。
一个士兵停在了不远处“长官,这里有脚印。”
带头的军官快走几步蹲下打量着,一片湿地,有四五个人的足迹,脚印都很大,是男人,而且是皮鞋。
带头军官起身继续思考着:平时穿梭于这片林子的基本都是附近的农户,农户是不可能穿的起皮鞋的。
正想着,反反复复寻找了几遍的士兵汇报道“长官,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带头的军官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宋思云应该已经被不明势力先一步带走了。
“撤”
一声令下,士兵们开车离开。
宋思云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他们永远不会想到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会爬上高大的杨树,而且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躲在远处的黑衣人看着军队的车开走,确定他们没有找到人后,才离开去复命。
深夜,贺锦铭别墅的卧室内灯光昏暗,男人女人的衣服混杂着铺撒在光洁的地板上。
奢华的雕花木床上,一张俊美的脸陷在女人浓密的卷发中。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突然响起。
男人立刻起身拿起听筒,正准备说话,身旁的女人发出了娇滴滴的声音。
“谁啊?”
男人眉头微蹙,最近暗中部署兵力,为防止被人看出,她依然维持的以前的习惯,隔三差五带不同的女人回家。
可今天他实在太累了,直接就睡着,竟然没送这个女人离开。
“两分钟后打过来。”男人对着话筒说完就挂了。
转身,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手掌拍拍女人的脸。
“宝贝,该走了。”
“干嘛,这么晚了,干嘛让人家走嘛?”女人翻身抱住身旁的男人。
“我一会儿要接个电话,军事秘密,你确定要听?泄露了可是要吃枪子的!”男人头靠着床头点燃了雪茄,淡淡的说道。
女人瞬间清醒,她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了,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女人能在他身边待够一个星期。
他对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滔天的权势,玉树临风的相貌,痞帅无赖的性情。他对女人很温柔、大方,却也凉薄寡情。
如果秘密泄露,估计第一个被杀的就是她。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带着微笑,穿好衣在男人面颊留下一个香吻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电话铃准时响起,男人接通了电话
“人找到了吗?”
“抱歉团座,宋小姐像凭空消失了般,我们看到她从加水站下了车,但附近的树林都找过了,没有找到,不仅我们没有找到,杨虎成的人地毯式搜查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人。”
男人有点失落,又有点欣慰,这女人还真不简单。
“继续寻找,务必要在杨虎成之前找到她。”
“是,团座。”
挂了电话男人陷入沉思,她到底去了哪里,她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
宋思云可没想那么多,这一天发生太多的事情了,实在太累了,一觉睡到天亮,阳光照在身上,驱走一夜的寒冷。她顺着树干滑下,摸摸饥饿的肚子,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她不擅长野外求生,打野鸡、抓野兔、捞鱼,都不会,翻开母亲给他的手帕,里面除了印章还有两块银元,她决定去附近的县城买点食物。
火车自北向南,那京城应该在北边,往南走一定没错。
初春乍暖,大地生机勃勃,万物欣欣向荣,身处其中的宋思云也渐渐的有了生的希望。
穿过树林有一片村落,炊烟袅袅,似乎闻到了饭香。
宋思云叩响一户房门。
“谁呀?”
脚步声靠近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一位中年妇女,她正在院中做饭,听到有人叩门,出来查看。
“你是谁呀,走错门了吧”看着宋思云虽憔悴,但却透着高贵优雅的气质,她确定不认识面前的人。
“大婶,我要去县城寻亲,和家人走散了,现在又渴又饿,能在您家讨碗水喝吗?”
宋思云舔舔干涩的嘴唇说道。
妇女打量着宋思云“看你这长相不像穷人家的孩子,喝水可以,吃饭也可以,但要给钱,这年头兵慌忙乱的,谁家的粮食都不够吃。”
“好好,我给钱。”宋思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元塞到妇人手中。
妇人看到银元,开心的合不拢嘴,急忙拉宋思云进门坐下。
“小伙子,你先喝点稀粥,我们农村人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你说你给我这么一大笔钱,我也不能亏待你不是,你等着,村东头有个卖烧鸡的,我去给你买一只来。”
说着自顾自的出门去了。
宋思云很想说不用了,但妇人已经离开。
宋思云喝完一碗粥,还想再来一碗,但毕竟在别人家里,她犹豫的看着厨房,旁边妇人的女儿见状马上跑过来问“哥哥,你还想喝吗?”
宋思云被问,害羞的点点头“想”
“那我给你盛去,你等着。”说着跑去厨房。
等妇人回来,两碗稀粥下肚的宋思云已微饱。
妇人一手提着烧鸡,一手拿着布袋,里面应该是买烧鸡换的零钱。
烧鸡上桌,香气扑鼻,妇人女儿吞咽着口水。
“快吃吧,凉了就不香了。”妇人抹抹嘴唇。
“您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宋思云问。
“还有我男人,下地去了,一会儿回来。”
说着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败家老娘们,谁叫你买烧鸡了,家里啥日子,你不清楚......”
话没说完就看到桌前的宋思云“这是谁?”
妇人向男人介绍,男人听完点点头,看看桌子上的烧鸡,说道“那你就快吃吧!吃完好上路。”
“大家一起吧,你们看着我,我吃不下的。”宋思云起身邀请大家都坐下。
“不不不,你花了一块大洋就吃一顿饭,村里也没别的好东西,这烧鸡就是最好的了,你吃,我们喝稀粥就行。”男人推迟着。
宋思云见状直接掰了一块鸡腿给了女孩,女孩看着母亲,母亲点点头,宋思云又掰下另一块鸡腿拿在手里,然后把剩下烤鸡推到男人面前。
“大叔,大婶,你们都是好人,我吃不了那么多,剩下的你们吃吧,如果可以的话还麻烦大婶给我准备点干粮,路上吃。”
二人见宋思云一脸诚恳也不再推辞!
不是宋思云的到来,他们估计一年也吃不上一次这样的烧鸡。
吃过饭,大婶一家把宋思云送到村子南口,指明进城的方向,和宋思云道别。
村落离县城太远了,天快黑了,宋思云也没见到县城的影子。
路边的草地里传来脚步声,宋思云如惊弓的雀儿,快速躲到了草丛里。
“谁,快点出来,我看见你了。”是一个稚嫩的声音。
不是追兵,宋思云慢慢站起身“是我”
“你是谁?”
“我是路过的,要进城去。”
男孩走过来问“你要进城干嘛?就你一个人?”
“嗯”
“和家人走散了?”
“嗯”
“进城寻亲?”
“嗯”
“你怎么只会说嗯?”
“那我说什么?”
“看你涉世不深,宝爷我今天就教教你。”
“什么?”宋思云有点疑惑,面前的孩子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说话却很老成。
“今天进不了城了,不如休息一晚,天亮了会有赶牛车送货的农夫,搭个牛车岂不美哉。”男孩说着用袖子擦擦鼻涕“你吃饭了吗?我采了野蘑菇,给你分点。”
“我有干粮”宋思云抖抖自己的包袱。
“不错嘛,碰到我算你运气,县城我熟的很,你与我结伴亏不了,但你的干粮得分我点,你可愿意?”
“愿意”宋思云觉得面前的孩子很有趣,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太好了,我叫小宝,人称宝爷,你叫什么?”
“我......叫小云。”
夜幕降临,小宝熟练的生起火堆,两个人烤着捡来的野蘑菇和干粮,不一会儿,香气扑鼻,麻雀见有火光,唧唧咋咋的叫着,火堆前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偶尔清脆的笑声划过宁静夜空。
宋思云吃着吃着感觉头晕晕的,本能想要起身却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带毒的蘑菇使宋思云产生了幻觉。
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个温暖的家。
街道上,汽车飞驰而过扬起了一片尘土......
院子里,身穿军装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正在巡逻.......
屋檐下,管家假装很凶的样子在训斥不小心打碎花瓶的下人......
餐桌前,胡嫂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饺子......
妈妈弹着优美的曲调,她和爸爸在水晶灯下翩翩起舞......
过去感到平淡的日子,现在却都成了奢望。
一股腥臭的液体流入嘴里,把宋思云遥远的思绪拉回来,胃里翻腾着“哗”一口全吐了出来,宋思云睁开眼睛,已是清晨,晨光熹微,林中薄雾萦绕,映入眼前的是一张满是皱纹粗糙的脸。
不远处小宝和自己一样坐在地上狼狈的吐着。
“老头,你竟然给爷喝狗尿,太......太恶心了”小宝抱怨着。
“什么,狗尿”宋思云听了也不由又开始呕吐。
老头走到对面的树桩蹲下,手里摆弄着旱烟,微笑着说“吐了好,吐了好!你们吃了毒菇,幸亏我家笨狗子发现了你俩,不然你俩见阎王爷喽!”
小黄狗听见主人提到自己的名字,配合的叫了两声。
“别糊弄小爷,狗尿能解蘑菇毒,你就是故意见我俩晕倒,捉弄我俩!”小宝还在为自己喝了狗尿而生气。
“爱信不信,不识好歹。”老头收起旱烟朝路口的牛车走去。
小宝看到牛车,赶忙追上去问“大爷,您这是要进城吗?”
“哼”老头不理他。
小宝继续道“大爷,您好人做到底,我俩也要进城,您带上我俩呗!”
老头停下看着小宝“不说我捉弄你了?”
“您那是在救我呢!”小宝一脸谄媚。
宋思云看着拌嘴的二人也开心的笑起来。
“大爷,您是好人,救了我们的命,我们本不该再提要求,但去城里的路远,为了安全,我们只好厚着脸皮求您了。”宋思云看的出来,老头是愿意的,只不过为刚刚小宝的话拉不下脸来。
“看在这个小伙子的面上就带上你们,不许闹事。”
“好嘞”说着小宝自觉的跳上了牛车。
不得不说,哪里有小宝,哪里就有欢乐,本来独自去城里送货的牛车,此刻却围绕着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