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城门口时,发现守城的士兵重点排查出城人员,对进城的只是例行询问,便放行通过,宋夫人和宋思云伪装成进城探亲者混在排队的人中间。
“听说了吗?昨晚宋大帅被刺杀了。”
“谁干的?太平日子不想过了吗?”
“是啊,听说南方天天打仗。”
“唉,估计咱们也要打起来喽!”
“去、去、去、乌鸦嘴。”
宋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紧了紧,示意女儿不要露出马脚。
不一会,她们顺利进了城。
走在繁华的道路上,宋思云一眼就看到了路边的报亭。
她快速跑过去,不顾老板的阻拦拿起报纸,头版头条“宋大帅昨晚遇刺身亡,凶手还在调查中。”
父亲死了,父亲真的死了,宋思云感觉天都要塌了,温暖的阳光突然就消失,世界一下变成了灰色。
宋夫人看到时也愣神了片刻,然后快速从女儿手里抽出了报纸还给了报亭老板。
继而又拉着女儿的手走到旁边的巷口。
“思云,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我们现在的处境容不得我们伤心,你要振作起来,你父亲走了,以后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不然你父亲在天上都不会安宁。”
宋思云根本听不到母亲在说什么,哭着喊“母亲,父亲死了......父亲死了......父亲为什么会死......”
“一定是我在做梦,这一定是梦。”说着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很疼....原来梦里也会感到疼。
“思云,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思云”宋夫人摇晃着沉浸在梦中的宋思云。
“妈,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眼泪无声的滑落脸颊。
“妈知道,妈都知道,以后妈会保护好你的。”
说着擦掉了宋思云的眼泪。
城里肯定是不能停留的,得想办法离开。
宋夫人想着给自己和女儿换两套男装再继续上路,一摸口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口袋被划破,银票早已丢失。
无奈,宋夫人只能当掉手腕处的翡翠玉镯,去买了两张火车票。
在去成衣铺子买男装时,掌柜的眼神总是透露着怀疑和防备,也难怪,城中昨晚响了一夜的枪声,今天一大早又戒烟了,现在有两个女人来买男装,怎么想都让人感觉疑惑。
宋夫人担心掌柜报警,匆匆拿了衣服付账后离开了。
宋思云全程都不怎么说话,母亲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巷子给她换了衣服,她也任由母亲摆布,活活像是一个提线木偶。
换了男装的二人买了些干粮走向火车站,与此同时,成衣铺子的掌柜也走出了店铺到公共电话亭拨通了警察署的电话“喂,长官,我是东街吉祥裁缝店掌柜,我要举报可疑人员,刚刚有两个女人,一个十四五岁的样子和一个三十出头在我们店里买了两套男装,付钱的时候还不小心掉出了火车票,像是要伪装出逃,我刚刚看见往火车站的方向去了。”
“好的,情报有用,我们会通知你来警局领赏钱的!”警察局接线员应付着挂了电话。
“唉...唉....好”电话那头传来了滴滴滴的挂断音。
掌柜自觉做了一件好事,放下电话哼着京剧小曲背着手返回店中。
警察局接线员按流程把情报上传给上级,一级一级的上传,当传到杨参谋长的时候,宋夫人和宋思云已经躲过重重关卡,来到火车站台,准备排队上车。
火车站今天查的特别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带队的是杨参谋长的亲信,左林左副官,宋夫人远远就看到了他,把帽檐压低了几分,就在马上要轮到她们上车时,左副官去岗亭接了个电话,出来后开始四处张望,宋夫人的心咚咚咚的跳着,她压低声音对排在前面的女儿说“不要回头,赶紧上车,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下车,火车下站停靠前会路过一个加水站,你要想办法下车,下车后记得躲起来,去山东、江洲或者并州都好,一个人好好活下去,妈妈会一直看着你的。”说完往宋思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自己压低帽檐转身往出站口走去。
没走两步,左副官就拦在了宋夫人前面,其实刚刚他就看出来,宋夫人在京城是一等一的美人,皮肤白皙、瓜子脸、凤眉修长,即便穿着男装躲在人群里也是很容易被认出来的。
“宋夫人,大帅昨晚遇害,我们刚查出是夫人勾结情夫所为,怎么夫人就要偷偷溜走了呢?”说着手里的枪把宋夫人的帽子打掉,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
人群里一片哗然。
“大帅可是好人呢。”
“怎么娶个狐狸精样的女人。”
“对肯定是个狐狸精,迷的大帅都不纳妾了,你见过几个军官不纳妾的。”
“肯定是狐狸精转世,还养小白脸。”
“呸”
“不要脸”
宋夫人忍受着人群的咒骂,眼睛死死地盯着左副官。
直到火车缓缓的开走后,宋夫人才开口说道
“我和大帅恩爱15载,大帅始终待我如初,你说是我杀了大帅,我一妇人,难道我杀了大帅要自己上位吗?可笑,大帅昨晚被杀,杨总参谋长今天就迫不及待的要串权上位,大帅的死,谁是既得利益者,难不成我的情夫是杨总参谋长吗?”宋夫人看着越走越快的火车,大声的呼喊着,似乎要把这一天一夜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通过呼喊表达出来。
左副官举起枪瞄准宋夫人的脑袋“闭嘴,你敢污蔑参谋长,来人把这个疯女人带走。”
宋夫人突然想起之前看到杨参谋长和倭寇共乘坐一辆一车。
“哼,是不是污蔑人心自有论断,我今天就以死自证我的清白,杀害我丈夫宋大帅的是杨虎成,他勾结倭寇,杀害大帅,他是卖国贼。”
“闭嘴,你这个疯女人,你再说我就要开枪了。”
宋夫人从身后掏出手枪上膛,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继续说道“不用你开枪,你们这些卖国贼,蛇鼠一窝,不配”说着“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宋思云按照母亲的话一直往前走,检票后上了车,回头才发现母亲并没有跟着自己上车,她找到座位,打开窗子寻找母亲时,看到了母亲自杀倒地的身影。
她再也无法安奈内心的翻滚,“哗”的吐了出来,眼泪、鼻涕、呕吐物充斥着整张俏丽脸,咽喉灼烧着,什么话都说不来,旁边的人以为她晕车,递给了她一条手帕,她来不及擦拭疯也是的往车门口方向跑去。
走廊里的人纷纷避让。
“这姑娘疯了吧!”
“不是,估计晕车难受,刚刚还吐了!”
宋思云跑到车门前拍打着车窗“让我下去,我要下车、让我下去”哭声夹杂着吼叫声惊动了在房间休息的列车员。
“你干嘛呢?这是火车,你想下就下啊,赶快去坐好!”列车员很不耐烦。
“我要下车,让我下车,我要下去。”宋思云扯着列车员的衣袖央求着。
列车员看到宋思云转过来脸上满是污秽,扯回袖子往后退了退。
“又是一晕车的,小伙子,你赶紧去水房洗洗吧,到站了自然就能下车了。”说着还捏了捏鼻子,一脸嫌弃的走回了休息室。
宋思云求告无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
火车轰隆隆的声音伴随着宋思云的哭声,吵的大家只好一个个捂住耳朵。
半小时后,哭声终于停止了,宋思云的嗓子哑了,喉咙里像塞满了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泪还在流着,她彻底崩溃了,一天之内,父亲被刺杀身亡,母亲自杀了,这偌大的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无边的黑暗又吞没了她瘦小的身躯,宋思云微微抬头看向窗外,父亲站在空中向他挥手,母亲幸福的依偎在父亲的身旁微笑着。
宋思云伸手去拉父亲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车窗的玻璃。
宋思云敲打着车窗想说“不要留下我,带我一起走!”
可是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宋思云想问“你们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为什么要失言?”
可父母却微笑的飘走了,那身影越飘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与天空融合。
列车员出来看到呆坐在地的宋思云摇摇头检票去了。
车站左副官看着倒下去的宋夫人,走过去探了探鼻息,人已经死了。
“不好,她是为了掩护她女儿离开,快给下一站站台打电话,告诉他们务必把人拦下。”
“是”士兵转身去打电话了。
左副官抬头看看围观的人群,咧咧凉薄的唇瓣,露出了一个亲民的微笑“大家不要听这个疯女人的话,司令部已经查明,大帅是昨晚半夜时分遇害的,当时只有夫人在身边,她这么做是为了推卸罪责,更是为了掩护背后主谋,大家散了吧,过几天司令部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人们虽不相信左副官的话,但人家是扛枪的,不是几个小老百姓能惹起的,所以还是自觉的散开了。
但谣言的种子却传遍了神州大地,京津冀的报纸虽然一直说明是宋夫人勾结情人杀害大帅,后又畏罪自杀,但其他省的报纸都相继登出杨虎成勾结倭寇杀害大帅谋朝串位的报道,而且有些甚至登出宋夫人自杀以证清白的照片。
杨虎成知道后在办公室勃然大怒。
“左林,现场有记者拍照,你都没有发现吗?”
“参谋长,对不起,我这就去调查。”
“回来,现在调查还有什么用,当务之急你先去趟并州,并州督军贺岩与宋慕远一向交好,你去暗中打听一下贺岩有没有调兵的迹象。”
“是,参谋长。”
左林满脸歉意,叩靴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