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慧大师对应天道:“我师尊圆觉尊者乃是崇日寺千年来入定修为第一,常于定中有所见。百年前,师尊闭了最后一次死关,出关那日召集了师叔及我等三人到他座前,说道百年之后便有大劫数降下人间,我崇日寺只怕难以置身事外,但冥冥中似有一丝生机,当年那位师祖临去之时所说的大智慧之人已然在我寺中修行,这位大智慧之人只怕来历不凡,但师尊却是看之不透。
那日师尊忽然将‘伏魔金刚杵’交与师叔,并要师叔在他面前立诺,须在崇日寺中镇守这金刚杵百年,百年之后这金刚杵自有因果,当日晚上师尊便圆寂了。前几日金刚杵忽然苏醒,如非师叔任谁也难以守护,而今日小施主正在这百年之期来到我寺,所为正是这‘伏魔金刚杵’,师尊之言已然一一应验。
我看要避过这次劫数,小施主只怕乃是关键之人,老衲今日斗胆,还请今后小施主对我崇日寺照看一面。”说罢对应天重重一礼。
应天手忙脚乱道:“我只是个乡下小子,懂什么劫数不劫数?崇日寺千年大派,怎轮得到我来照看?大师言重了。”
圆豆皮笑肉不笑道:“方丈师侄可是大智慧之人哪,短短几句话便拉了这小子为我崇日寺作护院,高,实在是高!”
至慧大师面不改色,合十念佛,好似根本没有听见一般。
圆豆见至慧大师不理他,也觉有些无趣,转向应天道:“我大智慧的方丈师侄说了,今日这破棒子之事由我作主。小子,你我关系不错,这破棒你要便拿去罢。”
应天看了看至慧大师,见他没有反对,举步朝那佛盍走去。他刚刚进屋之时已然见识过这杵在‘日光印’和‘大日轮盘’双重镇压之下仅仅散发出的阴煞之气便已非同小可,此刻便要亲手取出这杵,心中未免惴惴。
他运起浑身真元,泥丸宫中元神手持除魔剑全神戒备,缓缓伸出手去拨开‘大日轮盘’。那‘大日轮盘’一除开,那佛盍后却是毫无出奇之处,只见一支两次来长的金黄短杵静静立在佛盍之中。应天伸手提起那杵,只觉入手极沉,也无丝毫奇特之处。
圆豆啧啧道:“我那师兄果然有几分门道,小子,只怕你还真是有缘之人。这几日这破棒极不安稳,把我累得吐血。想不到今日去了‘大日轮盘’,这破棒在你手中却反而如此安静,难道我崇日寺之物也认人的么?”
至性大师道:“师叔过谦了,师叔是除开派祖师及那位罗汉祖师后我崇日寺首位能悟通‘伏魔金刚杵’使用口诀之人,师父挑中师叔正是慧眼识真金,师叔又哪里会累得吐血呢?”
圆豆怒道:“你怎知我没有吐血?只是我人小血少,多吐几口便吐干了,我便吐出血块往肚里咽,你道我容易么?”
应天这几日一直对何青宛牵肠挂肚,此刻这‘伏魔金刚杵’已然在手中,自然心急万分,哪里还有心思听圆豆胡扯,道:“多谢各位大师,今日我斗胆取了崇日寺圣物,来日必会双手奉还。我来时已耽误几日,从此地回转东海之畔还需时日,晚辈便先行告辞了!”
至慧大师等三人将应天送出崇日寺回转,圆豆却是没有出来。
应天展动身形,急速向那海边而去。行了半晌,他元神一动,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无形中有只眼睛一直在窥探自己。
他忽然停下身形,悬在空中,神识瞬息遍扫周围方圆三里之地,却是一无所获。他摇了摇头,暗想自己修为天下屈指可数,想要在暗中窥视自己却又不被自己发觉,普天之下只怕虚云真人都难以做到,难道那窥视自己之人是那魔神罗喉不成?想到这里心中一紧,除魔剑瞬间冲出泥丸宫悬在头顶,全身戒备。
应天正小心翼翼,那种感觉忽然消失,身后传来破空之声,耳边一个声音道:“小子,你走这么快干吗?害我赶得气都喘不过来了!”话音刚落,应天眼前一花,现出个黄袍小和尚来,正是那崇日寺辈份最高的圆豆。
应天心中一松,暗道:“原来是他,他修为高深,刚才在崇日寺又能以神识与我交流,难怪能不被我发现。”
圆豆却是不顾他在想些什么,道:“小子,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不如同去喝酒吃肉快活。”
应天道:“劫数将临,崇日寺正要你镇守,你怎地跑了出来?”
圆豆道:“到今日我已遵守了那百年之诺,加上之前方丈师侄说道不再管我之事,当今天下可再没人能管束我啦。说来我与你最熟,自然是要赶来和你叙叙旧的。”
应天心道:“你想把我当成冤大头才是真的!”一想到当日在藏边之行中圆豆如饿鬼投胎的样子,再摸摸自己的银袋,不由打了个寒战。
圆豆见他的样子,眼珠一转道:“你道我赶上来只是和你叙叙旧么?我老人家本想从此在寺中青菜白饭加青灯古佛地面壁参禅,却是左思右想放心不下你,特地为了你赶过来的,我们这么熟,你就不用谢我了!”
应天奇道:“我却有什么要你担心的?”
圆豆一本正经道:“所以我说你们年轻人做事不牢靠,你道取走了这‘伏魔金刚杵’便万事大吉了么?你可听我那些师侄说了这破棒子一旦发疯威力之强,普天之下除了一人又有谁能镇压?”说罢,得意洋洋看着应天。
应天忽然醒悟,知道天下大概只有圆豆能压住这‘伏魔金刚杵’,自己今日被迫将这杵带出崇日寺,万一真要惹出麻烦,定是非同小可之事,圆豆之言却是有几分道理,到不如将他带在身边以防万一,再说到时还要夺回这杵,只怕还要借助他的力量。想到这里,应天只得认命。
应天道:“你这次能不能少吃点?”
圆豆一脸无辜道:“我人小本来就吃不多,以前师父总说我是最好养的了,不费粮食。”
过了半晌,圆豆试探道:“小子你饿了吧,不如我们先去弄只烧乳猪试试?”
应天顿时头大,一把攥紧银袋,急速往前飞去。
圆豆跟在后面叫道:“饿了你也不用这么赶啊,比我还急。恩,看来一只烧乳猪不够,还得来只烤鸡!”,两人一前一后瞬息远去。
两人走后不久,脚下一座山头之上忽然有人哼了一声,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现出身来。他胸口起伏喘息连连,好似十分疲惫,忽然伸手虚空一抓,草丛中一只出来觅食的猛虎如同稻草扎的一般投入他手中。
那黑影一把捏住猛虎咽喉,那只猛虎瞬息缩小下去。黑影丢开缩得如同死狗一般大小的猛虎,胸口渐渐平息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往应天二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崇日寺中,至慧大师坐在正中的蒲团上,双手合十似乎正在参禅,至善大师坐在右手的蒲团上也是闭目念经。
至性大师转入大雄宝殿,面有急色,对至慧大师道:“师兄,不好了!师叔他又不见了!”
至慧大师双目微闭,淡淡道:“师叔毕竟是师叔,他要离开,我也不好管束。”
至性大师道:“值此之时,正要师叔坐镇,怎能任他胡来?”
至善大师对至慧大师道:“师兄刚刚明明发现师叔出了寺去,怎地不将他追回?”
至性大师道:“什么?师兄原来早便知道师叔离开了?”
至慧大师道:“百年之期已至,今日‘伏魔金刚杵’果然出了崇日寺,师父与祖师之言一一应验,那祖师所说大智慧之人亦必将牵动这因果,我如不顺此机缘放师叔出去,一切却又从何说起呢?天道因果,环环相扣,你我逆之不得!师弟,你可明白了?”
至善大师了然道:“原来如此,师兄佛法深湛,果然非我等能及!”
至性大师呆了一呆,面上终于也露出恍然之色,盘膝坐在左首的蒲团上闭上双目。
这千年古刹的大雄宝殿之中,佛祖之相拈花微笑,三大高僧宝相庄严,一派宁和之相,却不知天下即将风起云涌,劫数来时这崇日寺中是否还有如此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