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归提着应天瞬息穿入那团白光。
应天眼前忽然一阵波光粼粼,身下现出一个小小湖泊。这白光笼罩了差不多方圆一里之地,这湖泊正处在最中间的位置,却是占了绝大部分。这湖泊四周却与外面阴雾笼罩不同,生满了各种奇花异草,映着顶上撒下的白光,一派生机生机勃勃的景象。
张木归站在这湖泊一端的岸上,放下应天,回转身去。
应天转头看去,原来身后白光之上,硬生生透出一片七尺高、五尺宽的黑雾,如同在这白光上开了一道大门一般。这黑雾阴煞之气极重,显是与外面那团黑雾同出一源,想来便是玄离真仙境的入口了。
张木归双手捏了个奇怪印决,轻轻拍在黑雾之上,这黑雾顿时一阵翻涌。
应天正看着他施法,忽地心中一凛,回头看去,只见这湖泊的另一端一团青光闪耀,正是之前洞灵子所说的‘青溟锁魔阵’,原来这千年来,双方便是隔着这个湖泊对峙。
此刻那青光之前却是出现了两个身影,看到了应天与张木归,立时化成两道光华朝二人而来。
应天知道这两人修为都不在洞灵子之下,只怕便是殿前十二仙中的人物。这湖泊并不太大,这两人半息间已然到了二人身前。这两人一个乃是矮小干瘦的男子,颌下一辍山羊胡,长相猥琐;另一人明目皓齿,云鬓堆寰,竟然是一个美貌女子。
那矮小男子喝道:“魔头,还想走么?”他长得虽是矮小猥琐,但这一大喝声如洪钟,应天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擦身而过,余光瞟去,只见一团褐色光华朝张木归而去。
张木归双手拍在黑雾上,似是根本没有感觉到那光华朝自己袭来。应天心中大惊,双手勉力结了个外狮子印,便要拦截那光华。
他刚一动,他心中惊觉不对,鼻端忽然一阵花香,身周忽然出现数十朵红艳艳的梅花。这些梅花看似艳丽,应天却是知道其中蕴含的威力足以与之前的幻烟真人及那虬髯道人相较,只需自己一动,这些梅花便要裹上身来。
他迟得一迟,那褐色光华已然到了张木归背心。
便在此时,那黑雾忽然一阵剧烈搅动,突地伸出一只巨爪来,一把抓住了那道褐色光华。这巨爪比常人大了两倍,青筋纠结,骨节粗大,指甲蜷曲锋利,长满长毛,看来便不似人手。
那褐色光华在这巨爪中急跳,想要挣脱出来,原来却是一根三尺长、碗口粗的木头。
那矮小男子大喝一声:“去!”那木头忽地威势暴增,挣脱了那巨爪,却不退回,径直朝那巨爪撞去。
那黑雾中也是一声暴喝,如同平地起了一个惊雷一般,震得应天耳中嗡嗡作响,威势还在那矮小男子之上。那巨爪忽地凝握成拳,一拳击在那木头上。
那木头受了这一击,立时倒飞回去,光华黯淡许多。那矮小男子一把抓住那木头,忽地神情一变,面上一片煞白。
那女子见那矮小男子吃了暗亏,心中一惊,张木归趁她一分神,一口灰烟吐出,将那些梅花逼出一个口子,一把抓住应天腰带便往那黑雾中钻入。
一入那黑雾,张木归放开应天。应天刚想喘口气,眼光一扫,心中大惊,只见身前不远处一个身高丈二,肌肉纠结,浑身长满长毛的怪物,睁着两只铜铃大的巨眼正瞪着二人。
他心中暗骂一声晦气,这玄离真仙境果然不是好去处,竟然连这等妖怪都有。他双手拢到胸前,又结出‘外狮子印’便要全力一击。
张木归一把拉住他,道:“且住!”又转向那怪物道:“老五,既然击退了敌人,变回复本体吧,莫要吓着我这小朋友!”
那怪物仰天一阵狂笑,只见它身形渐渐缩小,指甲及周身长毛都慢慢缩回体内。一阵光华闪过,二人面前现出一个二十余岁的英俊年轻人来。
这人走到二人身前,笑道:“小朋友莫怕,只是刚才来的乃是殿前十二仙最喜斗力的木灵子,我一时兴起,才化出狮身与他斗一斗力,若是惊着了小朋友,到是我的不是了!”
应天见他说话温文尔雅,却怎么也不能将他与刚才的怪物想到一起去,一时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张木归见他神色,道:“这是我五弟,他在人间时最喜驾驭百兽,诸般道法也都从百兽中悟出,善能变化兽身,便唤作‘兽尊’!”
那年轻人双眉微微一皱,道:“老二,我早便告诉过你们,逢人不要兽尊兽尊地叫我!这都是人间那些不知好歹的魔崽子给我起的,我的本名叫做胡清风,本是儒雅之人,你们这般唤我,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衣冠禽兽哪!”
张木归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本便是衣冠禽兽,每日不是变狮便是变虎,这兽尊正合你用!”
胡清风怒道:“这都怪师父,当日教你们好看法术,教我便是这一套,我一个读书之人,温文儒雅,要我勉为其难学这个,我容易么我?你们到今日还这般嘲笑我,我……”一时似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张木归也不理他,举步便往前行去,边走边道:“比比老四,你这德行算不错的了!”
胡清风本在恼怒,听了这话,想了一想,面色渐平,跟了上去。
应天跟在张木归后面,心中暗暗好笑,却也不好说话,心中暗道这玄离真仙境中之人果然都是魔道中人,这张木归只怕算是长得像人的一个了。若是正道中人,随便出个不入流的弟子也都将自己弄得人模狗样,卖象便比魔道中人好了百倍,难怪天下之人都要景仰正道,打破头要挤入四大正宗,若是入了魔道,也似这胡清风一般,一施法便要变成禽兽,那只怕都要抹脖子自尽才是了。
原来那黑雾如同那白光一般只笼罩在周围,里面阴沉沉的,许多枯木烂树都倒卧一旁,地上厚厚一层腐烂的枯叶,发出刺鼻气味,想来很久以前这里也曾是林木繁多、绿草如茵的所在。
应天一眼扫去,入眼的便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一派破败荒凉的景象,生机渺渺。他孤身进入这等险地,虽是遇着的张木归看来老实仁厚、胡清风温文尔雅,对自己都没有敌意,但他知道这些人都是积年的老魔头,决不会像表面上这般简单,心中却是不敢放松。
应天走了数步,忽地感觉怀中有东西微微一跳,他停下脚步来,摸了摸怀中,只觉所有东西都在,也无甚异样,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三人行数十丈,张木归身形一动,起在空中,那胡清风离地而起跟在他身后。应天想也没想,便跟了上去。
那张木归回转头来,正要对胡清风说话,忽然见着应天悬在胡清风身后空中,一时定定看着他,目光渐渐变得奇怪起来。
应天浑然不知他一直盯着自己作甚,那胡清风见张木归盯着自己身后神色有异,回过头来见着应天,忽然面色大变。
三人便这样悬在空中,应天迟疑道:“二位,有什么不妥么?”
胡清风道:“你……”他刚说了一个字,那张木归忽然道:“老五的意思是这地方阴煞之气极重,你须得小心防备,莫要被这阴煞之气侵入体内,有损真元!”
胡清风微笑接道:“这地方被这阴煞之气封闭太久,许多草木早已枯萎腐烂,散发的气息积累了千年的阴毒,小朋友你也不可怠慢了!”
应天见他们一番好意,微笑道:“我修为虽是不能与二位相比,但自问这些阴煞毒气还不能伤害于我,多谢二位关心!”
张木归与胡清风点了点头,回转头去。
应天眼光一瞟,见他二人转头之时似是对望了一眼,那眼神却有几分奇怪。他心中微觉不妥,但只道他们魔道中人,神神秘秘也只正常。
前方阴煞之气越来越重,比之那地底洞穴、阴阳别宫之时更是远远过之。
应天心中暗暗惊叹,不知为何这地元天界之中竟然有这等险恶的所在。
三人飞了一会,应天心中估摸已接近外围黑雾笼罩的中心,前方忽然出现一座小小山峰,这小山不过五六十丈高下,外形便如龙头一般。
飞到离这小山百丈开外,张木归与胡清风都落下地来,应天也跟着踏上实地。
张木归指着那小山笑道:“小道友,这山便是我玄离真仙境的中心,也是我兄弟与几位道友落脚之地。”一边说一边往前行去。
胡清风笑道:“我那些兄弟、道友都是有趣之人,见着小道友这等人物,定是要欢喜非常的。”
应天跟在后面,口中胡乱谦虚几句。
这山外的百丈之地也如其他地方一样,许多黑色、灰色巨岩林立,还有许多枯木东倒西歪,路却是不大好走。
三人在这些木石中绕来绕去,张木归与胡清风走在前面,拐过一块岩石。应天这一段路下来,也拐了几块这样的巨岩,心中想也没想便也跟着拐了过去。
拐过这巨岩,应天忽然面色一变,只见面前一片黑色汪洋,阴气逼人,哪里还有张胡二人的身影?他愣了一愣,立时回头,只见身后也是一片汪洋,自己站在这汪洋之中一块礁石之上,周围的阴煞之气骤然增强。
应天心中暗骂一声,知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