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第三纪元第五十二周期89334年 编号大陆030 东联邦卜州省喆州市滨河东路老王刀削面店内 (当地历法:公元2022年)
……
距离宇宙死亡还有十个纪元的时间。我乐观的相信,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实现终极目标。
虽然这是我的工作,但我都出来休假了。他们还能从这片浩瀚的虚空里找到我然后拖回去加班不成?帝国虽然强大,却也应当对宇宙的广阔保持敬畏。
不对。出来放松,不能想工作。
我是来玩的!
目前,我依然在这个叫做东联邦的国家旅行。今天,是我入境的第十三天。(均已换算为当地历法)
前天的时候,我曾说想去体验一下他们那种叫做高铁的轨道车。按他们的宣传的说法,这种有趣的轨道车已经是当前这片大地上最快的陆地交通工具了。
从我昨天的亲身体验来看,速度确实挺快的——即使是以一个的高等级的文明视角来看。从边境到达最近的大都市喆州,这长达八百公里的距离只用了一天时间,比我在南都时乘坐的要快了很多。这样的创造确实值得他们为之而骄傲。
毕竟这片大陆的航空航天也才刚刚起步不到两百年,我们不应该对他们的地面运载工具提出过高的要求,这是不对的。
从他们有意识地去主动发展科技开始算起,短短两百年时间,他们已经从借助其他的生物拉车一整天也不过二十公里发展到了二十个小时就能穿越四分之一片大陆的地步。不得不说,他们发展得真得非常快的。
或许,这就是虚空的公平吧。
他们生来没有其他物种那些能够直接影响现实的魔法技艺,我本以为他们会走得艰难而坎坷,却没曾想到这些生灵竟是自然而然地走上了另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并且这条路更快、更远。
这就是我喜欢来“穷乡僻壤”旅行的原因吧。他们总是充满活力,又各个都独具特色。
与此相比,帝国走得实在太远太远了。
我们正在无限趋近于那道墙——那道阻碍我们从这片虚空里走出去的墙。无以计数的的难题挡在在我们面前令人绝望,各种匪夷所思的现象根本无法解释甚至不知从何下手,很多项目已经持续了一个周期之久却没有丝毫的进展。帝国的科技发展似乎已经走到了一个极限:我们只能无限趋近于,却永远都无法到达它。
科学就是一个深渊,我们将整个族群献祭给它以求真理,然而真理并没有降临,我们却越陷越深。
科研就是一个泥潭。那泥潭浓稠而无光,投入再多都溅不起一滴水花,只会淹没越来越多的人。
科技发展的停滞对帝国的影响太大了。面对仿佛永远都破不开的那堵墙,越来越多的人竟然在精神上出现问题!
如今帝国国家科学院已经处于半停滞的状态,所有项目受阻的研究员通通离岗,一个周期内不准接触任何与之相关的事物。
呵。我明白最高意志的意思。可是啊,离岗了又能怎么样?
就算给了我们一个周期的“假期”。我们这些在境内休息的,在境外散心的所谓的“科学家”,就真能放的下吗?
上文里我乐观的表示我们有十个周期的时间冲破那堵墙。但十个周期真的很长吗?一段时间对每个文明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两百年的时间可以让东联邦从地面飞向虚空,却不够我完成一次实验需要的准备工作。
啧。说了不谈那些东西,怎么又扯上了?与其写些丧气话,不如浪费了笔墨多记些流水账!
——(折叠)——
当下,我正在一家叫做老王刀削面的铺子里写游记。
很奇怪,这家铺子为什么要叫老王刀削面呢?明明店老板姓李不姓王的。是和哪个王姓的人有关系吗?他的妻子之类的?对了,忘了写了。我之所以知道老板姓李,是因为我在吃刀削面时听到了坐后边那位顾客的嘀咕。
看他笑得那么开心,那一定是很有趣的事情吧?
真好啊,这就是生活在低级文明中的快乐了吧。即使是普通人也有这样的小小快乐,不用像我们的平民那样需要和我们一起承——
咦?
坐在我旁边的小伙子好像在嘲笑我。他就是在嘲笑吧?我还不是太懂这里的风土人情。
为什么他要嘲笑我呢?真奇怪啊。他看我之前写的东西时不是挺认真挺入神的吗?怎么就突然变了态度呢?
算了。难道我还要因此跟他争论一番吗?那可是整个虚空里面最无趣的事情了。我何必和他进行些无意义的交流呢?两个物种之间的隔阂我见得还少吗?
嗯?他好像更生气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啊。我或许是明白他产生这种行为的内在逻辑的——他是觉得我上面写得哪句话侮辱/歧视/嘲笑了他?
事实上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我这样写,只是客观地表达我的意思而已:两个不同的物种之间的审美和价值观念何止是天差地别?我们都能明白,两个未曾交换信息的物种之间是不会因为对方的某些带有主观意志的行为而产生与之相对应的反应。
就比如:这个的小伙子觉得我在侮辱他。可实际上,我根本无法在主观上理解‘侮辱’是一种怎样的行为,我能准确将“侮辱”填进句子里,是因为我在客观上搞清楚了它的行为逻辑——除非我们有过文化习俗的交流。因此,我当然不会因为他嘲笑了我,我就要去回击他。这根本就没有意义!
再怎么说,我也是参与过帝国《泛宇宙文明条例》起草过程的人。文明平等性的那一部分我还提了意见。我又怎么会嘲笑他呢?
说起来,这句话在他们的语言文化里是不是带有贬低意味的。那要不换个当地的说法他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人不会因为狗的嘲笑而生气。(本地俚语)
啧,他怎么看起来更生气了?难道这也是一句骂人的俗语吗?
这人的地面综合症有些严重啊。
他好像要和我产生肢体冲突了。我还是先把笔记本收起来吧。”
我将笔记本放进口袋里,认真地对旁边的小伙子说:“你也看了我这么多游记了。我之前也没有骂你的意思。咱们就别动手了吧?”
“哈。游记?那是日记吧。正经人谁写日记啊……”这个小伙子一阵阴阳怪气,说得还挺大声。他是想让周围人听到后一起嘲笑我吗?
我倒是无所谓,他们想笑就笑呗。
人会因为在猴群里听到他们的瞎叫唤(本地俚语)而生气吗?就算他知道了它们在笑话他。
当然不会,他只会觉得这群猴子吵得他耳朵疼。
所以。我也就冲着小伙子微微一笑,转身拿出手机扫了墙上的二维码给老李付款。
听到吧台那边传来收款通知的声音,我朝着老李点头示意,准备绕过小伙儿离开。
然而,他看我没什么反应以为遇到了老实人,便愈发地嚣张起来。我看向他,他说话的声音更大,神情更加扭曲,手脚也不规矩起来。当我从他身边路过时,他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想要推我一把。
唉——
我无奈叹了口气。都决定不和你计较了,你反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行吧。
微微一侧身,我避开他推来的手。趁着他身子不稳想要摔下去的时候,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托起。
“小伙子,你没事吧?”我出声问道。
吵吵嚷嚷的小店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周围的食客与看客瞬间闭了嘴,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只有头顶的电风扇还是转个不停,发出嗡嗡的声音。
他们或许都没有想到我会帮这个小混混(当地说法)吧?毕竟他刚刚应该说的挺难听的。
事实上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如果没有拖住他,让他直接摔倒砸中另一侧的桌子。那么,那桌上放着的一碗刚出锅的刀削面就会顺势被砸翻倾倒,接着给他进行一次无法修复的整容。
我当然不是想要帮这个小混混,也不是想要拯救一碗无辜的刀削面。我只是突然想起:我那个打发时间时搞的“当地物种研究”的计划似乎缺了个实验样本。
本来我是想着去哪里悄悄摸一具“标本”的。但小伙子你表现的这么突出,你的脑袋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小伙子没事吧?”我明知故问道,又重复一遍。小伙子已经被我弄晕说不出话,他当然不会回应我。我抬头张望,周围的人纷纷或低头或侧身都不想掺和这事。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将这位幸运的青年轻轻放在凳子上,帮他把外套的拉链给拉好——着凉了可不行。
忙活完,我跟老板说了一声去外面打急救电话,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欢快地跑出了小店。等老李发现迟迟没人回去来门口看看情况的时候。我早就跑得没影了。
老李或许会头疼地打急救电话,又或许会先打了报警电话以防事后被那小伙子纠缠。这些都无所谓。等半个小时之后,那个小伙子自然就会醒了。
平白得到了一个研究素材,今天也算是颇有收获的一天。我感觉自己的心情放松了一些,脚步都略微轻快,甚至踏地的声音都变得更加舒缓了。
向前走,过一条马路,再拐个弯,转身,走进一条漆黑的巷子。
这巷子是我中午闲逛时发现的回家捷径。从这条小巷走,一直往前,等到了尽头,再顺着梯子爬上去。到了楼顶,瞄准住处的位置,一口气笔直地往过跑就可以了。这样飞的话,可以提早一个小时回去。
这段睡觉之前多出的时间就用来准备实验项目吧。总不能到时候小伙子都过来了我还没准备好。那我不还得管饭?
管饭是不可能的,我自己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哪有余粮供一个饭票。
小巷很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没办法,我只得把手机上的闪光灯打开做照明用。
闪光灯一开,眼前的路瞬间亮堂起来。
堆在墙边的废品,横在路中间的酒瓶子,地上流淌着的不知名液体。
嗯?好家伙,还有一只狗!
我将闪光灯对准那只安静坐在地上的金毛大狗,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里怎么会有狗呢?狗的夜视能力这么好的吗?而且,如果这只狗早就在蹲在了这里,那为什么我这个陌生人都进了小巷它还没有叫唤呢?
难道是所谓“咬人的狗不叫”?
就在我心里纳闷不知该进该退、如何处理这只狗的时候。
突然间,在狗的斜后侧闪光灯没有照到的位置,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
“会用魔法的家伙,终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