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外表对苏芸来说不具任何意义时,她转而向内寻找。
寻找什么呢?
通过兴趣爱好,来确认自己的内心。当她看着书架上的《活着》,就不由得抽出来,吹一吹浮在上面的灰尘,阅读起来。书中,没有比主人公更悲惨的命运了,他输得倾家荡产的,先是死了儿子,后又死了媳妇儿,最后连相依为命的孙子都死了,就这个老汉自己还活着,但是你看,他悲伤了吗,或者可以这么问,他的悲伤,让你感受到了吗?这本书,让苏芸开始重新审视自己。
因为琢磨着要搬新家,买书只能增添越来越多的家什,后来只好去书店办理借阅卡。她给自己借书,同时也借书给思聪看。用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一丝不苟的记录着每一次借书的日期,也记录着她和孩子每次借的书名。她给自己借的第一本书是《镜湖》,给儿子借的《汉字偏旁童谣60首》。后来还有麦家的《人生海海》、《风声》、《暗算》,余华的《文城》、《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没有一种生活是可惜的》,毕淑敏的《南极之南》、《离太阳最近的树》、村上村树的《且听风吟》、《我的职业是小说家》,周国平的《学会与自己相处》、《安静》、《妞妞》、《生命的品质》、《宝贝,宝贝》、《每个人都是一个宇宙》等。书是看了不少,但很少再回过头来重看。更多的是被书中的情节、思想所感动。
读者,是让她感觉最放松的身份。只要有时间,有需求,随时随地,她都会成为读者。
对于那些借阅的书,一开始,苏芸是一个求快的读者,她巴不得两三个小时看完一本书,也确实曾经一目十行的浏览过艰深的思想;遇到好词好句时,必建立个文档,编辑粘贴之后,还按词汇积累、句段积累、观点积累、经验传授、名言、章节回顾、与书关联、读书感悟等分类整理,后来才发现,功夫做足了,根本没功夫再回过头品味;之后,遇到好的文章,会整个篇幅敲击出来,以备之后再看;最后才发现,最好的读书笔记,其实就是阅读感悟,融合了边摘抄边分析边感悟的过程,很美好,也很受用;然而,细读甚至出声朗读的美妙感是言不尽意的,这样做,更容易接近作者的思想;尤其在细读的时候,在推敲字句的时候,才发现一字一词一句之妙,妙在哪里,所谓的经典,是如何耐咀嚼的。
最初,作者在苏芸眼里就只是作者,她有时会惊叹于他们的运思独到,有时会感恩于其文字对心灵的慰藉;有时会折服于他们惊人的才华。但当自己通过细细品读,并通过文字与作者建立连接之时,作者之于苏芸,就好像一个刚一照面就熟悉的不得了的朋友。苏芸庆幸能够与之相识,并通过TA遇见更好的自己;也暗暗欣赏TA文字背后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惊人的知识储备。哪怕TA是年龄几倍于自己的长者,依然会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依然会视其为知己好友。
对苏芸改变最深的作者应该是冯骥才。当她阅读他的《让心灵更自由》,她就像找到了久违的知己,那一刻,她把自己的思想完全交给他了,知道他爱画画,苏芸也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重新拿起毛笔,感受翰墨带来的乐趣。在大冯的书里,她体验到了久违的觉察。以前阅读总跟着故事情节再走,但大冯的书,让她琢磨起文字背后的意思。让她内心涌动着从读者向写作者迈进的冲动。
当她是写作者时,一开始,总是很期待能够做到执笔写心,当克制不住内心的感受之时,就会打开笔记本,随着思绪写一些亲身经历的事儿或抒发一份心境;写着写着,就发现,写作跟画画有着相似之处,不仅需要让读者明白你画的是什么,最好还要让读者看懂还有什么你没有画。
一开始,总觉得写什么、怎么写,全凭个人意念,只要为自己负责就好;几次三番才发现,写的质量,还需要为读者负责。譬如,再好的文章,只要有了错别字,就相当于一碗精心熬制的羹汤,不知何时,漂浮上了昆虫的翅膀,是读者无论如何不能忍受,也是“煲汤人”心思还不够细的佐证。
快餐时代,更愿意相信,大多数人都喜欢短视频,很少有人注意长篇大论,尤其是“事不关己”的长篇大论。身边也确实有老实人告诉过苏芸,她发的朋友圈他从来不看,字太多了,根本懒得看。但同时,还有人跟她说,她发的朋友圈,对方都会看,而且有时是看了又看,甚至在夜深人静,人的神经特别容易敏感时,反复阅读。作为作者,总感动于这样的读者,也是这样的读者,让作者坚定了写的意念,找到了隔空遇知音的美妙感觉。
那些关注她并点赞的读者,那些看懂她写什么,而私下里发来问候、热切关心我的读者,那些给她指出错处的读者和那些带给她鼓励,不离不弃坚持阅读她每一条动态的读者,是她每一次落笔之前,盈满于心的底气,是夜深人静时,陪伴她的明亮的灯火,是遥远的寻梦路上,默默守候的信念灯塔……虽然她有时沉默以对,有时客气的回复这样的读者,但她深知,存在意味着什么。有时候,把一类人放在嘴上,不如把TA们珍藏在心里。
当苏芸开始向内寻找,并越走越深远时,外部的经历,对她来说,似乎又开始没那么重要了。她有时可以隔着距离来审视周围的不如意,当你把苦难拉开距离的时候,你就比较不容易被苦难束缚住。生活,就没有给你真正意义上的苦难。梦想,让苏芸似乎遇见了更好的自己。那些过去总觉得干什么都很无聊的自己,那些不知道该怎么打发的无聊的时光,现在统统变得无比珍贵,甚至还有点儿不够用。近来,她总是在思聪睡着以后,在夜深人静时,思考着她的凡尘俗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