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谢卿坐在院中石椅上,见蝴蝶绕枝头飞舞,蜜蜂丛中寻花,晨露叶上凝聚……
而他正在心中想着,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
却被婢女打断思绪:“小公子,大人寻你。”
谢卿被带到正屋,他抬头瞧去,白叶一身官服坐在正中间,两侧分别是白璟和另一个看起来与白叶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
见谢卿过来,白叶放下手中茶怀,振袖若拂,轻声道:“小友,我是白家长子白叶,我们昨晚见过的。”
“我记得你。”谢卿小声回应。
得到肯定的回答,白叶依然面带笑颜,为他介绍他身边的两位:“这两位分别是我的大儿子白寒,小儿子白璟。”
谢卿趁着白夜说话的间隙,悄悄打量那个身穿白色锦衣,半披发,眉眼如画的年轻男人。
男人注意到谢卿炙热的目光,侧头笑着与他问好:“小孩你好,我是白寒,幸识!”
男人的声音与他的名字不一样,明明是让人觉得春风拂过耳畔,带着初春的暖意。与“寒”丝毫不沾边。
“嗯,你好,我叫谢卿。”谢卿礼貌性的给予回应。
白寒笑着微微颔首,以示会意。
接下来,白叶所说的话叫谢卿难以置信——
“小友,做我儿子,意下如何?”
白叶此话刚说出口,没等谢卿作出回应,他又说:“别误会,我不是要你做些什么。只是想将你抚养长大,你长大便可离开白家。你个小孩儿在外面也挺不容易的,考虑一下,好吗?”
可能连他本人都觉得刚才说出口的话有些冒昧。
谢卿坐在原地楞了好久,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家要收养他!
先抛开他们之间有仇恨来说,单是白家这样位高权重的大家族,怎么可能差子孙。就算这对别人来说是件好事,而谢卿可能不会成才为白家谋取利益,反而会因仇恨报复白家。
可眼下谢卿并无归处,也只这一条选项,而且白叶全程都是以商量的语气,并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
经过昨晚短暂的相处,谢卿也觉得他是个好人。
最终权衡利弊过后,谢卿点头默认同意。
白叶也总算松了口气,他自认为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在为白家赎罪,白家罪孽深重,而他能帮一点是一点。
“既然如此,你今日便随我入门,叫什么名字好呢……你可有想法?”白叶双手轻捻下巴上的胡须道。
谢卿见状,也没有什么看法,只回了句:“没有。”
“这下就难办了,名字都是有寓意的,一个孩子的名字承载着长辈对他的期盼。”
正在白叶为难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白璟开口道:“儿子认为,就以他原先的名字来吧。”
白璟把玩手中的玉指板,目光自始自终没有离开过手中之物,看样子他刚才的话也像是随口说说。
“白卿?好名。我赞同璟儿的说法,父亲您刚才也说过,一个孩子的名字承载着长辈对他的期盼,想必小友的名字亦是如此。”白寒说出自己的看法。
而白叶也觉得言之有理,于是谢卿便以白卿为名,以白叶小儿子的身份,成为白府一员。
白卿在白府呆了几日,这几日也就是跟着两位哥哥学习一些礼仪和文化课。他对白家以及两位哥哥也有一定的了解,大哥白寒谦逊有礼,温文尔雅;二哥白璟狂傲不羁,潇潇洒洒。
至于白家比街访传言中的更要强盛,自家上下约有半百人,其中除孩童外皆为达官贵人。而且各位大人全都身居高位,其势力已可以吞并大半个大逸王朝,这是何其恐怖的存在!
白卿来白府时已是深冬,如今便是春节。
白府的团圆饭那叫一个隆重,受邀前来的人挤满了屋子。
以白叶的身份自然是坐在上座,而且他旁边的那个老头是他的父亲,也是白家家主白倚。这个看起来憨憨胖胖,甚至有些滑稽的老头,就是这昏暗世间源头的那个恶魔!
再往两处看去,那个一身绿色,从头绿到角的中年男人是白叶同父异母的弟弟,当朝太宰白冶。
位于白倚和白冶间那个搔首弄姿的中年女人,是白府续弦夫人,也是白冶的生母,李宜柔。
众人举杯饮酒,这场景真是好不热闹。
白卿坐在两位哥哥身边,他对这场宴会并不在意,只是低头看着身侧池里的红锦鲤。
正在他看得入迷时,被一只大手压低身子,用余光扫去发现这人是大哥。
向四周看去,周围的人俯身行礼,看来应该是哪位大人物的到来。
只见一个胖得像头猪一样的中年男人,双手拖着肚子费力地从大门走到正厅,满脸猥琐油腻的笑容,他笑起来时脸上的肉全都挤在一起,看起来恶心极了。
“祝姐夫和各位大人新春快乐!恭喜姐夫又得一块宝地,夷陵那块风水不错,是块不可多得的宝地呢!”中年男人口中尽是羡慕。
听到这话,白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夷陵不过就是风景宜人,在怎么着也没有李呈说的那么夸张,无非就是拍马罢了。
李呈这话可是把白家主哄的眉开眼笑,在场的就算不愿,也只能扯嘴陪笑。
就在环视屋子里时,李呈那对夹在肥肉中的绿豆大小的眼睛,发现了新面孔。
他大步向白卿方向走去,就在这几秒内,白璟压低声音提醒白卿:“他问你什么你都不要说,别理他。”
“好。”
李呈像这边走来,走到白卿面前停下,果然他的目标就是白卿。
他摸摸自己肥大像孕妇一样的肚子,笑嘻嘻地问白卿:“小孩儿你是谁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正是这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白卿身上。
白卿倒也听话,端坐在原地一言不发,只是用那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视李呈的小绿豆,一幅很是乖巧的样子。
见白卿不说话,李呈也不耐烦,恰好这时坐在厅堂之上白叶发话:“舅公,卿儿是我家孩子!卿儿年纪尚小,又是第一次见到舅公,可能比较害羞,舅公别恼。”
“既然太尉大人都开口了,我又怎会生气?”李呈阴阳怪气道。
这时向来不在公共场合发表己见的白璟却开了口,用十分懒散的声音说:“父亲真是多虑,舅爷大人有大量,岂会跟孩童计较。舅爷您说是吧?”
这波操作直接把白卿看呆了,白璟这下可是在暗指李呈刚才小肚鸡肠,处处计较。
没想到一向玩弄兵器的白璟,竟然说出这种话。叫白卿对他刮目相看。
“弟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舅爷刚才只是心急了一些,想必平日里定不是这样。”白寒笑着补充。
白璟立即会意,很是诚恳地说:“也对,是璟儿思虑不周,多谢兄长点醒。”
看似是在帮李呈说话,实际是笑里藏刀,白寒只不过是证实李呈的确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这下弄得李呈万分尴尬,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再看看刚才同他讲话的那两位,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气的他够呛,如今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屋内,现在只剩不符合场景的乐曲声。
场内的人心中窃喜,又不敢流露出来。
最后还是家主开口叫李呈入座,他只才离开三小只面前,临走前还不忘赌气甩甩衣袖。
可是三个人完全没有看他,白卿赏鱼,白寒饮茶,白璟听曲。
李呈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白叶向来公平公正,自然不会怪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