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喜庆的大红色,案上的红烛垂着将落未落的泪,黯淡的烛光把这浓烈的喜色硬生生衬得落寞了许多。
镜前的女子穿着绣纹繁复的喜服,绫缎红艳如血,一寸寸裹住她清瘦的躯体,腰部不合身地空荡了一片。她薄施脂粉,几乎素着的脸在满头珠翠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憔悴,明明是朵正当时的娇艳玉桃,却失了这个年龄的生气。
窗外夜沉沉,房内也透着说不出的哀怨之气。随着时间一分分流淌下去,周遭的温度开始逐渐下降,感知到变化的程云莺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眼睛里的惊惧浓得胜过外面墨一般的夜色。
突然间,她听到一声极轻的笑声,身体不由在那一瞬间崩紧,僵硬得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你在哭吗?”响起的是陌生的女声,含着淡淡的笑意,听起来似乎没有任何恶意。
程云莺猛地抬起了眼,半是恐惧半是疑惑地慢慢移动眼球,终于在余光的一角瞥见两个憧憧的人影。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转了一点角度过去,喜床旁站着一个摇着圆扇的灰衣女子,肌肤胜雪,眉眼艳丽,笑意盈盈。她身边站着一个戴着铁面具的黑衣男子,身形颀长,掩于面具后一双眼透着冷硬的光,莫名带着点破碎感,让人看了后心头会涌上股奇异的酸涩感。
灰衣女子向她走来,每走近一步,身边的寒意好像就越重一分。程云莺清醒地知道他们绝非人类,见女子鬼魅一般的面容逐渐靠近,背部不断涌出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布料,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强烈的情绪逼得她几欲作呕。
阿阴浑不在意她的眼神,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住,微歪着头打量她:“妆容虽简单,倒也有一番韵味。”言罢,她小摇圆扇,似乎这个阴冷的房间里还有她不能忍受的热度,“你的死鬼丈夫过一会儿就来了,眼泪擦擦好,夫妻之道你应该会的吧?”
程云莺终于忍不住了,她仓促地起身,头顶的流苏在快速的动作之间碰撞出清泠的声音,说是跪,她更像是瘫软在了地上:“求您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
揶揄够了的阿阴收起了不正经的笑容,蹲下身,圆扇面托住程云莺的下巴,微微用力让她抬头直视自己的眼睛:“我当然是来帮你的,半个月前你就召唤过我,可还记得?”
半个月前?程云莺迷茫地看向她半是媚态半是认真的眼睛,电光石火间她猛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激动起来:“是您……阴姑娘?”
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绝望之余听到的坊间传闻竟然是真的,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一直藏在眼中的泪一下子掉了出来,她死死捂着嘴,破碎的泣声从指缝间溢出,大滴大滴的眼泪坠落裙摆上,绽放出一朵朵湿润的小花。
“当然,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都帮的。”阿阴递给她一方手绢,“你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讲你的故事,不能有一句虚言,听了后我才能决定要不要帮你。另外,我也是要收报酬的,你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