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尝试过猜一个人能活多久?
这并不是个太难的问题,他应该活不过一年半。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被松开蒙眼布、药劲也还没完全过去,背着个大包裹被送进来——这里的规矩,一切外来人员必须蒙眼服药被领入。
他们几个人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原地:
“数到200,再睁眼!否则——”
还没等他数到20,他们几个一溜烟跑了,跳回刚刚那辆黑兮兮的怪车,一踩油门瞬间走人,黄土弥漫。
他乖乖地数到200后,拿下了蒙眼布。
久违的亮光,好刺眼。
地平线直到尽头都是黄土丘陵,蛮荒原野,头顶不知名鹰类在盘旋,鼻腔中涌入神秘野性的气息,异国他乡的陌生氛围瞬间将他的心态打乱,他愣了半天急忙掏出手机——无信号。
之前的文件袋子里有个手册上写:“不停地走,遇到人的话播放这段求助录音给他们听……”那是一段完全听不懂的异国语言录音。
好了,异国的天空与大地已在眼前,异国的语言也已在耳边,看起来,他已经成功逃出了原先那个充斥着痛苦回忆的地方,人生重启。
大河畔学校,他该上路了。
一路往前走,头顶的太阳为他指清东南西北的方向,几个小时过去了,他途中看到了——几堆废墟,残垣断壁,焦黑荒凉……继续走过小河与山坎,看到一匹瘦骨嶙峋的郊狼……他受惊狂奔比兔子还快,一路奔过奇怪的草房、疑似原始异国的树屋,他一头雾水,这里到底是什么异国民族?
他已经绕了贫民窟快半圈找不到路,中途不幸被一个奇怪的外国老乞丐给缠上,他听不懂那语言,被讨要钱财不成而恼羞成怒的乞丐一顿追打,好不容易逃出乞丐的地盘,不远处的黄泥巴破屋里居然钻出了个非洲黑种人,黑人皱着眉头用望傻子的眼神望着他。
“喂!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谁啊?”黑人的汉语口音奇怪,他却紧张奔逃而去。
天越来越黑,他一个人迷失在荒郊野外绝对会死。
事实证明运气不错,一人一马飞奔而来将他一把捞起就走。
“你们这里还能骑马?”“闭嘴!你旅游呢!?玩儿呢!?要不是我捡到你,你今晚死得连骨头渣都没有!”
他委屈展示着自己身上刚刚弄上的伤痕:鹰挠的、蜘蛛舔的、绊倒在兔子洞摔的、被一个乞丐疯子拿石头砸的,还有为了躲避郊狼跑急了撞树上……对方听了他的委屈诉苦,捧腹大笑。
“你碰上的那是快饿死的杂碎豺狼,我们这里特有的自由区巨狼可是有熊那么大!”“这里荒郊野岭的……还有一大堆废墟……”“呵,荒郊野岭的,那是兽岭!”“你越说我后背越发凉——我们还要多久才到?话说……我好饿啊……”
二人下马,他看着面前这个自称阿睿的人熟练地生火,他傻愣愣帮着拿干粮出来,二人席地而坐,围着火吃东西。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嘱咐的?重复一遍给我听听?”“首先,千万别跟穿迷彩服的学生闹矛盾。”“记得为什么吗?”“因为学校里是有升学班和普通班之分,普通班的学生制服是迷彩服,普通班学生性格相当生猛残暴,不可与其……”“真棒,背得一字不差。”“对了,我妈呢?我妈被安排到哪里去了?我已经换上你寄给我的手机卡了,但还是没有信号,我怕我妈找不到我。”“这里是野地,当然没信号,有人的地方才有手机信号。”
“哦对了,你说过,最重要的一条——到了学校之后,一定要找到杨杰!再把这封信给他。”“嗯,杨杰很容易找到,学校里只分了两个班,杨杰就是升学班的班长。”“学校里只有两个班?”“都说了是特殊学校。”
自由区的进出口大门,其监管严谨程度令人寒毛直竖,就连阿睿这样专门负责外出执行任务的侦察兵,每次进出也需要提交一大堆资料用以申报,并且要进行长达48小时的检查审核,毕竟这个大门是自由区里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只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才有权决定自由区的大门开关。
阿睿带进来的每一个人,都被蒙了眼、灌了药,才能通过大门。
这个大门,简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魔法结界。
他坐在篝火前拿起手册笔记再次研读:大河畔学校,该校将在一年后被赐予一组归乡车队,车队名额约有五位,可将五位学生送回故国……
“现在我边做工赚钱边读书,等钱赚得差不多了,我还是想带我妈回中国去。”“你还敢回去啊?”他不能向救命恩人阿睿抱怨自由区的蛮荒,只能转移话题问道:“那个学校专门送学生回国的车队名额,是要靠考试排名来争取的吧?”“不知道,但是我目前打听到,有两个人,是保送。”“好吧,竞争力更大了,我会努力的。”
灾难来临之际,迅速逃往另一个地方向来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这所谓的“另一个地方”往往代表着陌生与神秘可怕,但是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为了活下去,也为了满足自己的好胜心与好奇心,他选择无视自己对故国的依恋,进入这个号称绝对自由的地方。
二人聊着聊着已吃饱,重新上路。
此时约为夜里八点,两人一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阿睿拎他下马,他看着黑森森的学校发愣,还没来得及感叹点什么,那人那马拔腿就跑:“别忘了信!”又补上一句调侃:“你的生存游戏开始咯!”那封给杨杰的求助信就装在他贴身的口袋里。
他走上前,嘭嘭嘭敲了敲铁门,大型铁栅栏门哐啷啷地微微晃了晃,校门内没有半点回应。
完了。他想。
也合情合理……这都快十一点了,学校肯定已经全面歇下了,要怪只能怪自己迷了路耽误了时间。
所以今晚就暂时在校门口睡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