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辰要去的地方是荆州襄阳,投奔的人是卫平,卫平不是别人,正是河东卫家族灭时唯一的男子,出外游学,诛族时逃得性命。而伍氏,潘石交代,她是卫家幸免于难的女子。
潘石的用心,就是要将伍氏送给卫平,以卫家之口,坐实刘协为霸占伍氏,不顾卫家百年忠臣,诛卫家满门,此等不仁不义之人,正应了黄巾军的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天下有识之士已经各自寻找明主,袁术提早一步称帝,更有很多人蠢蠢欲动,恨无良机,有这么一说,各地诸侯定然借机据地称王称霸,汉室江山顷刻瓜分殆尽……潘石之用心,堪比虎狼!
刘协大吃一惊,伍氏竟然是卫家子女,岂不是她整日陪伴的是她自己仇家……为什么她不杀了刘协呢?
或许,再相见,二人已经从恩人变成仇人,想到这儿,刘协一阵心痛。
刘协情绪低落,将潘石任凭祢衡处置。
祢衡喟叹,这个消息值潘辰一命!非但如此,卫平肯定会千方百计保护潘辰,一则为皇帝宠幸伍氏这件事做证据,二则出问题让潘辰背黑锅。
祢衡从潘石口中再挖不出消息,令人绞杀,潘石从容赴死。
二人回到大堂,潘石的妻女母亲哭喊一片,言道并不知道潘石盗粮,刘协沉默不语,心中复杂,潘石此人心若毒蝎,她们有罪,却罪不至死,杀之有损帝德,不杀恐有害于帝位。
“些许小事,交给我来处理好了!”祢衡心中一片明朗,任何一个组合都要有白脸和黑脸,皇上自然不能唱黑脸,这个角色他当仁不让。
刘协带着吕青奴离开马头村坞堡,远远地听到一阵惨叫。
“她们,都死了?”吕青奴吓得浑身颤抖,脸色发青,两只小白兔紧紧贴在刘协背后,似乎也是冰凉一片。
吕青奴口中所说的“她们”,指的是潘石的家属老小三十余口。
刘协点点头,刘协本想隐瞒或者劝慰一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乱世中,所有的和平和清纯,扯出来都是鲜血。
就像潘石,盗卖官仓二十万石,然而背后饿死多少人,害死多少人,无法计算,他的妻女即便无罪,但他们的吃穿花销,都是子民的血肉。
“如何善后?”刘协问赶上来的祢衡。
“就说我们来到,碰到马贼寇洗劫潘家,潘家人员全部死亡,我们与贼寇大战,死亡三人,伤六人!”
“死三人,这没法交代吧?”刘协有些郁闷,祢衡头晕了吧,伤口可以伪造,但死亡却不好作假。
一旁沉默的高德似乎有种激情后的快感。
“安公子,你还不知道吧,高掌柜领人去搜查顺德粮行,被埋伏的两名杀手伏击,死了三个好手,伤六人,若不是高掌柜身手了得,这次就全军覆灭了!”
祢衡低声补了一句。
“这是专门伏击皇上你的!”
刘协无语,又一次逃脱,天意真个奇妙,如果不是碰见吕青奴,没有施粥,三人定然直奔顺德粮行,那后果无疑让人终生难忘,假如他能活着的话。
“高掌柜,死的加倍抚恤,活着的好生治疗!”刘协无法安慰太多,如果在战场上,死人那是家常便饭。
刘协想起高德在城门接他的时候,一脸颓败,而此刻却是脸色潮红,定然是痛快地报仇的缘故。
“安公子,我们知道你是一等一的贵客,说不定是朝廷的皇亲国戚,红梅小姐安排我们护送,我们身为粮行的家仆,肯定听命,不过请珍惜这帮兄弟的性命,贩马已经够危险了,再掺杂仇杀、捕杀罪犯什么的,这帮兄弟都有老婆孩子,我不想只带着钱回去……没法交代啊!”
刘协不赞同高德的理念,乱世中没有苟存,只有勇往直前的人,但高德的想法却是大多数老百姓的想法,他们只想活下去,哪怕卑微的活下去。
“到了荆州,你们可以回去!”、
高德不值得他培养,虽然他的身手了得,但正因为他的身手了得,所以在关键时刻,他会起到关键作用,比如逃跑或者投降。
他想到英勇冲进敌军的安敦,杀掉王的尔憨的麴义,高德不是军人,也不会成为军人,他只是一个老百姓,就像老死山林也不愿入仕的大儒一样,他们都是老百姓。
天色入晚,沉闷地回到洛阳,城门已经关闭,城头的城防卫兵听说是安公子和祢公子,立刻亮起火把,看清是安公子二人,城门上一阵欢呼,迅速放下吊桥。
城中尽飘鱼香气。
赵义带着几个族中的老人迅速赶来,看着满锅的小鱼和贴好的面饼,刘协甚为感动。
“赵老,不是让大家全吃完吗,怎么留了这么多?”
“这是乡亲的意思!”
赵义笑眯眯地回答,花白的胡子里带着奸诈。
刘协看看祢衡,有看看高德,连续的奔跑,人马皆乏,点头同意,祢衡将遇见贼寇的事情讲给赵义,赵义乐呵呵同意发布告,安抚城中百姓,高德去城中买了上好的马料,安排轮流警戒,替换吃饭,然后各自拿出铺盖卷就地休息,只有刘协、祢衡和吕青奴住店。
第二日,吃过早饭,刘协不敢停留,与赵义告辞,赵义也不阻拦,相送到城门,城门打开,齐刷刷的千百名百姓堵在城门外。
有捕鱼的乡亲、枯瘦的老头,架火熬粥的女人,更多的是吃粥吃鱼的老小乡亲。
赵义带着几个族老昂首阔步走出城门,站在民众面前,一甩士子袍,带着千百个百姓陡然跪下。
“祢公子,洛阳乃皇城帝都,没落于董卓之乱,自董贼身死,民众垂泪,无日不希望皇上还都洛阳,救黎民于水火,然皇上安居与河东弹丸之地,不思回都,老朽无能,无法保洛阳太平,此携洛阳千口,万望祢公子留下,赵义等人愿奉祢公子为首,统领洛阳,守卫旧都,以待吾皇!”
赵义言辞恳切,说的老泪纵横,民众高声扣请。
“乡亲们,我等乃是商队,何德何能为皇上治洛阳!”
祢衡赶紧推脱,这事刘协都不管,他怎么敢伸头。
“哈哈,祢公子修要谦虚,老朽眼睛昏花,脑子清醒地很,祢公子非为普通人,乃是一言救夏阳的祢衡祢大人,夏阳不容你,是因为夏阳的林子太小,搁不下你这头猛虎,洛阳广大如山,任凭祢公子畅游,一旦皇上还都洛阳,公子就是民族的功臣,请公子三思!”
“请公子三思!”乡亲无法理解赵义的意思,但最后一句却是背的溜熟。
刘协大笑,将祢衡调出夏阳,竟然被人误认为是夏阳容不下祢衡。
“祢公子名扬华夏,令人欣慰啊!”
祢衡汗颜。
“老乡们,实不相瞒,本人是祢衡不假,但洛阳为帝都,祢衡虽然狂傲,却绝不敢占洛阳,还请乡亲们体谅!”
赵义再请,祢衡坚决推迟,老头见祢衡不应,转身将刘协拦下。
“安公子虽然年轻,但能于祢公子相伴,定是绝世大才,公子出一计而能救洛阳千口,洛阳老少皆已信服,我等愿奉公子为首,以待皇上!”
祢衡暗笑,这就是皇上,他祢衡就是一个陪衬,赶紧拉马让开,让刘协出风头。
刘协大囧,这老头马上就变成橡皮糖了。
“赵老,我相信你能治好洛阳,我相信皇上会回到洛阳,我年龄太小,现在正是求学的时候,请赵老放我过去吧!”
刘协的人情味很浓,理由也充分,不容赵义辩驳。
赵义与民众固请,但刘协与祢衡岂能留下,他们的任务不在这座城池,他们的目标地天下,刘协和祢衡只好答应,一旦碰见贤能大士,一定让他们来洛阳,赵义无奈只得放他们离开。
人群中几个妇人相送吕青奴,吕青奴哭的跟泪人一样,跑出一个黑妞,年约十一二岁,拉住不放手。
“青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吕青奴哭的更厉害了,经过昨夜的相伴,高德说过,刘协此人,不是皇亲就是国戚,一旦被他们买去,哪还有机会出来。
一如侯门深似海,再见亲人盼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