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宛不买明妃的账，依旧说自己想说的，“我如今既已查到燕儿身上，就说明许多事情我心中有数，您不如信我一回，互换信息岂不是互惠互利？”
明妃眼波微动似乎有些动摇，但抿了抿唇暂时没有说话。
傅宛耐心等了一阵，见她还不吭声只能继续开口，“许是我说的不够明白，所以娘娘才犹疑不定。我深知您久居深宫多有不易，恨不能多生一副心肝左右逢源，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您容下燕儿在眼皮子底下犯事儿，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会被攀咬？”
明妃依旧沉默不语，半阖着眸子若有所思。
她如何没有想过，但她膝下无子，在这深宫内苑如同浮萍一般无依无靠，她得为自己打算。那燕儿曾透露过二皇子有意拉拢她，她这才铤而走险默许那许多腌臜事发生在她宫内。
“您就算不怕此事之后牵扯到自身，那您的家人呢？你不为他们打算么？您就不怕他们出事么？”
明妃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犹豫了半晌，摆摆手吩咐人送客。
傅宛心知此事急不来，且让明妃好好想想罢。
她不再多言，起身行礼后告退。
傅宛走后，明妃心神不宁的坐了一阵，唤来了自己的陪嫁丫鬟。
“去，你找个由头出宫去，替本宫瞧瞧家里是否一切安好，本宫被那六皇子妃说的心慌，你不去看看这几日便都不用睡了。”
陪嫁丫鬟领命福了一福离开。
次日一早天不亮傅宛便醒了，看一眼离自己八丈远的尚在睡着的李崇，她只得又轻轻躺回去。
——她睡在床内侧，下床梳洗要么得把外侧的李崇叫醒，要么跨过他出去，随便哪种方法她都觉得不妥，所以只能又躺回去。
“宛儿可是急了？”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床幔中响起，傅宛扭头看向双目紧闭的李崇，眸光落在他挺直的鼻峰上。
他何时醒的？醒了为何不起？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缓缓张开双眼，侧了侧身面对她，“莫要瞒我，昨夜回来见你熟睡间不停翻身我便察觉了。”
傅宛抿唇，收回视线望着帐顶，并不想同人讨论自己的心神安宁不安宁。
“深夜才回来，可是有什么新的收获？”
李崇见她怎样都不愿承认心中的急切和不安，也不再逼问，总之她的某些心绪瞒不过他这个“枕边人”。
“可有可无的讯息而已。”他语气很淡，说完补了一句，“昨日入宫可有遇到什么阻碍？”
傅宛轻叹，“算不得阻碍，只不过是一无所获罢了。”她撑着手臂坐起身，“今日我再去一趟，已经第五日了，不能再如此被动了。”
李崇跟着她起身，“宫里如今人人自危不好探查，宛儿不如同我再去一趟暗市，我带你瞧个有意思的地方。”
李崇不是盟友大祸临头自己却耽于玩乐的蠢人，他要带她看什么地方，绝不是一时兴起。
于是两人喊来丫鬟伺候着梳洗，而后轻车简从乔装改扮的往城外方向而去。
秋日的清晨雾气弥漫，两人将马藏进树林，顺着上一次的路线顺利进入暗市。
傅宛心里烦闷，直到被李崇拉着在一店铺门口站定，也依旧是愁眉不展。
——上一世的她并未经历此事，如今耽搁数日抓不到关键线索，只让她觉得头顶犹如压上重重黑云，直喘不过气。
“宛儿，随我来。”
李皋的声音唤回了傅宛的神思，她抬眸，看了一眼平平无奇的店铺牌匾，抬脚进去。
不曾想店铺内别有洞天。
——一间空旷的大堂，没有掌柜和伙计，也没有柜台，甚至没有任何桌椅木架，地面被不知名的各色兽皮铺满。
最前方有一个木板搭起来的半人多高的小台子，上面有人举着一个什么东西唱价，下面围着一群人跟着加价竞抢。
看得出来这是家拍卖行，不过也有地方不同。
傅宛看向脚下柔软厚实的兽皮，面露不解。
不等她问，李崇主动解释，“防止发生哄抢时砸了宝贝。”
傅宛点点头，而后注意到堂屋的角落里有一个被帘子隔开的地方，正要凝眸细看，帘子里传出了人声，那声音懒懒散散，字里行间透出些漫不经心。
“若大伙不诚心要，这东西我便吩咐人撤下去了。”
话音刚落，台下围着的人立时开始哄闹，接二连三的疯狂提价。
傅宛和李崇对视一眼，她在他的眼里没有看到惊讶的神色。
“这便是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她问。
那帘子后面的声音，分明是李皋的，换句话说，这个拍卖行的场子，是李皋的。
李崇微一点头，“听几轮叫价，你会更意外。”
傅宛闻言凝神听了一会儿，越听越是心惊——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这拍卖行的进账已经顶上她一间铺子半个月的了。
“这不是普通的拍卖行，也不止一间，用行话来说这里叫黑场，只要有人出价，什么都卖。”
傅宛眉心微蹙，不用猜，李皋利用黑场揽到的钱，多半都拿去养兵了。
她沉思片刻，再抬头时心绪已然平静。
“我有一计，但需要你帮忙配合。”
“宛儿请讲。”
“我想请你派人在暗市中制造些事端，利用事端遮掩，尽量多的捣毁李皋名下的黑场，削减他的势力，然后顺藤摸瓜弄清楚他所有的资金流源头。”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李皋为了得民心，一直是以清廉、乐善好施一类的面目示人，所以明面上他并多少店铺资产，就算有也大多入不敷出。
她上一世隐约知道他不时会有大笔资金入囊，但却不知道具体来自哪里。现如今倒是知道了，但具体有多少，还有没有其他来源却还得继续查下去。
李崇应了，看到她面上郁色已消，不由也勾了勾唇角，“回去罢。”
两人刚从后门悄悄回府，还未卸下装扮，就听春笋在屋外禀报，“小姐，明妃娘娘请您进宫面见。”
傅宛心里一喜。这明妃，想必是想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