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天不足,体弱得很,秋天容易犯老毛病,偏偏自幼习武总爱硬抗过去。
那年秋猎之前,她本已落了风寒,但为了和李皋一同涉猎,她愣是死撑着去了。
回来就大病了一场。
傅宛阖眸,眼珠微微一转。
她依稀记得,这次大病初愈以后,她又病了一场,还自此落下了体寒的毛病,连子嗣都万分艰难。
而这场病的源头,便是她和傅玫在府中游玩之时,不慎失足落了水。
秋日水凉,伤了她的根本,连那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都是她千辛万苦才得来的。
从前她总认为傅玫那次是失手碰了她,可经历了这么多,她要是再像之前那般单纯,便是妄送了自己和腹中孩儿的两条性命。
衣摆下的拳头渐渐攥紧,傅宛看了看自己的佩剑,眉头一动,勾起一抹狠厉的笑容来。
……
“小姐,小姐,玫姐儿来了。”
春笋的通传声将将传来,傅玫便掩帘走进了内室,她面上带着娇憨的笑意,自顾坐在了床边。
“前儿个听说宛姐姐自秋猎回来便病着,妹妹早就想来看看,只怕叨扰了姐姐。今日听母亲说姐姐好些了,便赶忙儿来了。”
她侧了侧身,自袖中拿出一方小帕,将帕子一层一层掀开,里头赫然包着一块奶白色的糕点。
“这是今年新采的桂花做出来的,口感偏甜腻了些,母亲怕积食不让我多吃,我只得从口里省下一块给姐姐了。”
傅宛的眼神淡淡落在那块糕点上,不动声色地一笑,将桂花糕收了起来。
“我瞧着外面日头不错,玫姐儿可要陪我出去走走?”傅宛说罢,一双凤眸便悄悄地打量着傅玫,见她面上一喜,心下多了些了然。
傅玫从未真心待她,从前那些,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想来也是她太过相信自己身边的人,养虎为患,莫过于此。
傅宛收起心思,叫了春笋进来换了衣裳,便拿了手抄,慢步踱到屋外。
重生回来已经过了三天,她这是第一次走出闺房。
眼前的景致和记忆中的将军府相差无几,只她心态变了,如今看什么,都觉得不甚新鲜。
傅宛和傅玫一前一后,在将军府的后花园慢慢走着,傅玫时不时提几句女工绣样的话,傅宛对这些兴趣不大,只一一应付着,心中却时刻小心提防。
前世,傅玫就是用这些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在走到湖心亭的时候突然崴脚跌了一跤,才将她扑到水里去。如今,距离那亭子不过二三十步,她不知道重生回来是否会有变故,只得以不变应万变。
“姐姐,我听闻,二皇子有意向大伯父求娶姐姐。二皇子丰神俊朗,又颇有治世之才。如今皇上虽立了太子,连我爹都偷偷与我娘说,皇上可是有意要将皇位传给二皇子殿下呢!”
傅玫脸上尽是天真的笑意,她搓了搓被风吹凉的手,不断用余光去瞄傅宛的反应。
她自是知道傅宛早就心系于李皋,同她说这些话,也不过是让她多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果不其然,在听了她的话以后,傅宛果真像是出了神,她两颊微红,连眼神都飘忽起来。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傅玫“哎哟”一声,脚下一扭,身子不可控制地朝着傅宛扑去。可谁知,原本站得好好的傅宛,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竟也朝着一旁跌去。
她扑了个空,收不住力道,惯性太大,“扑通”摔进了湖中。
秋日的湖水已然有三分透骨,傅玫不会凫水,只能拼命蹬腿挣扎。可她越挣扎就越往下沉,鼻腔中呛了好几口水,若不是傅宛喊来了清理湖水的家丁,她怕是还要再遭些罪。
傅玫被救上来的时候,冻得浑身发抖。她想要发脾气,可对上傅宛无辜而又关切的眼神,她又什么火都发不出来。
人是她要害的,傅宛摔倒避过一劫,也只能算她命好。她能命好一次,却不能命好一辈子,她总有被她拉下马的一天,倒也不迟这一时半会。
思及此,傅玫心下才好受了些。她先同傅宛回房换了件衣裳,才被二房来的丫鬟给裹了回去。
“小姐,玫姐儿换下来的外裳小衣,可要奴婢洗净了送回去?”春笋将傅玫换下来的衣服聚到一堆,进屋请示傅宛。
傅宛躺在床上,身前摊着一本闲杂的话本,她头也不抬,道:“我前些日子写了封拜帖,准备请镇国公府上的三小姐到家中一聚,你去我书房将信取来交由门房。至于这些衣服,自有负责浣洗的老妈子来处理。”
“可是小姐们的贴身衣物,不都…… ”
“无妨,往后你只需负责我的衣物即可。”
傅宛说完,便将话本拿了起来,春笋见自家小姐不愿多说,也只好应了声是,走了出去。
……
“这天杀的,怎成了这幅模样?”二房夫人肖氏尖利的声音自傅玫房中传出,她叉腰喘着大气,袖子撸到臂上,颇有一番要找人干架的趋势。
“我就说那大房的小贱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平白凑上去是要做什么?左右知道二皇子要娶的是你,你那姐姐不过是块踏脚板罢了,怎地这般糊涂,还非要找自个儿不痛快?”
“娘。”傅玫收起了在傅宛面前的娇憨模样,她目露凶狠,半点都不想服着软,“那贱人前些日子才追去了猎场,在里头大放光彩为皋哥哥赚得了不少面子。我怕,我怕皋哥哥万一心里头有了她,便再也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再者说,我这次害她,也不为了要她的命。我只想着,让她再多病些时日,也好叫我和皋哥哥多相处相处。”
“可你不但没把她害成,自己还惹来一身腥!”肖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傅玫一眼,手指头都快戳到她的脑门上去,“也就你们有谋算,看准了她手里头的兵权,要不然,就凭这小贱人,也配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