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赵临笙努力回忆着。
她只记得傅卿言当时就站在那儿看着他将女鬼杀了，随后又任由她掐住自己的脖子，眼里的表情她看不清，但是后来怎么样她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
她当时只觉得脑子里一直有很多声音在蛊惑她，妄图控制她，全身都仿佛被烈焰焚烧，那种难过恶心的感觉让她以为又回到了幽冥昧域。
等赵临笙在傅卿言房间清醒过来，已经是半月之后了，那期间发生的事她毫无印象，也没人敢告诉她。
不过，傅卿言倒是在她醒来的前一天就闭关了，直到三月之后才出来。
也是从她醒来开始，就被逼着喝那碗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向对她顺从的傅卿言，态度难得强硬。
赵临笙想，升儿的未尽之言必定跟她失去意识的那十天有关。
晚些时候升儿过来伺候赵临笙，一直小心翼翼地，不敢再发一言。将要退出去时，赵临笙叫住了她。
“等等。”
升儿转过身来，躬身问道：“鬼王还有何吩咐？”
赵临笙却没回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刚刚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升儿似是没料到她会问，愣了一下，才犹豫着开口道：“鬼王大人恕罪，属下一时情急，冒犯了您……”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应该知道。”赵临笙不耐地打断她的话语。
升儿不做声了。
“我问你，那药是何物，又是如何得来的？”
“这……”
“说实话！”
“鬼王大人！”升儿被吓得跪了下来，“那是千雪九莲，专门用来压制您体内的煞气的。”
“千雪九莲？”赵临笙蹙起眉头，自言道：“那不是上古时期佛教祖师的座下之物吗？后来成为佛教圣物，由上古佛兽守着，岂会轻易得到？更何况关于此物的消息不过是流传而已，外人从未见过。”
“鬼王所言不错，此物确实无人见过，但您当初在殿上为煞气所侵，差点……”
升儿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说：“前鬼王发现您的异样，出手制住了您。其后发现您体内的煞气异常凶猛，且已侵入神识，对你恐怕早已造成危害，为了找到解决之法，他便日日翻阅古籍，最后发现这千雪九莲是最佳之物，因此前鬼王大人便将您交托于属下照管，孤身求药……”
“你是说，在我昏迷期间，傅卿言为了压制我体内的煞气，一个人去找千雪九莲？”
“属下绝不敢说谎。”
“不可能的，怎么会呢？”赵临笙喃喃自语着。
“鬼王大人，此事绝无虚言。前鬼王拿着千雪九莲回来的时候，升儿都吓了一跳，他不仅遍体鳞伤，鬼气也很微弱，就像是要撑不住了。所以他将千雪九莲交给属下并叮嘱了用法之后变闭关了，一来怕被趁人之危，二来是怕被您知晓……”
赵临笙掩在衣袖下的手随着升儿的话语渐渐握紧：“难怪……难怪……”
赵临笙眼中闪过动容，她闭上了眼睛，让人看不出情绪。
随后，她又睁开眼睛，眼神以往的狠厉。
她嗤笑一声，不屑道：“他不过是愧疚罢了，他总算还记得对不起我们了……”
“鬼王……”
升儿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行了，你出去吧。”
升儿欲言又止，赵临笙却已经闭上了双眼假寐，她只得退出去。
其实，升儿还想告诉她，当时她昏迷之后，傅卿言整整守了她一夜，也用自己的内力安抚了她一夜。
当时赵临笙在殿內受到刺激，误以为傅卿言在和鬼姬厮混，体内的暴戾之气淹没她的理智，她当时的状态异常恐怖，任谁看到了都会害怕。
她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动手杀了那个女鬼，随后又听从内心的声音想杀傅卿言，而傅卿言则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目光温柔，一如往昔。
升儿在那一刻感觉得到傅卿言是甘愿死在她的手下的，若不是发现了她的异常，只怕傅卿言会任由对方取走自己的生命。
傅卿言是不会阻止赵临笙做任何事的，他只会守在她身后。
升儿一直这么觉得。
傅卿言将她弄晕之后，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蹙眉陷入沉思。
第二天便将自己关在藏书阁，直到找到压制她体内煞气之法才出来。
升儿一直看顾着赵临笙，见他过来便退到一边。
只见傅卿言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赵临笙，不久又俯身伸出右手手轻轻抚平赵临笙皱着的眉头，似是无奈地笑了一下，轻声说：“你怎么老是让我担心？这让我怎么放心留你一个人？”
接着傅卿言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浮现出温柔的笑意：“以前也是这样，我若不跟在你身后，你就总会把自己弄伤，偏偏又倔，不肯治理伤口，非要觉得这样才像个将军。”
傅卿言放在赵临笙眉间的手轻轻移到她的眼睛，随即到脸颊旁，他温柔地抚划着她的脸庞，眼里溢满柔情，让一旁看着的升儿动容。
过了一会儿，傅卿言强迫转自己转开视线站起身，吩咐升儿：“我要出去一趟，我走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鬼……傅大哥，你要去哪里？”
无怪升儿敏感，以赵临笙对他的重要程度，他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出去办事，除非……
升儿试探地问：“是否与赵姑娘有关？”
“嗯。她体内被煞气侵蚀，一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且时间太久了，想要根除只怕不易，只能暂时压制。我在藏书阁偶然看到一本古书，里面记载了一种叫千雪九莲的仙药，我打算去试试。”
“会不会有危险？”升儿担心地问。
傅卿言摇摇头，说道：“你只要照看好小笙就行，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的。”
他又转头望了床上的赵临笙一眼：“我的命只能交给一个人。”
当时升儿还不知道千雪九莲是何物，等她从别的恶鬼口中得知时，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傅卿言还是回来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看见的人都会被他当时的状况给吓到。
堂堂一个鬼王，竟然会全身是伤，还断了一只手臂，气息微弱到难以察觉，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丧命。若不是他是半夜回来的，且身上有神器护着，只怕那些恶鬼早就趁机夺了他的性命了。
可这些事，赵临笙不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
傅卿言曾说一切都是自己欠赵临笙的，他让自己的小笙受了那么多苦，她该恨自己。
可升儿却觉得，赵临笙在伤害他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傅卿言却不知道。
他们的心明明是一体的，却偏偏要用刀子刺向一方，一个自以为在恨，一个甘愿牺牲，最终两个人都在遍体鳞伤。
赵临笙将升儿赶走之后，孤身倚在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现在脑子里很乱，也很痛，过去还会有傅卿言给她揉，而现在……现在她早就习惯了，赵临笙想。
可她闭上眼睛，却满脑子都是跟傅卿言有关的记忆。
可能是这一整天傅卿言这个名字出现了太多次，勾起了太多往事，所以现在才挥之不去。
最后赵临笙决定放弃，任自己刻意模糊的、被傅卿言带回鬼城之后的回忆慢慢浮现，将她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