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抚顺城,西街。
本应是日暮西山,微风不燥的快活时分,但于兖州来说却是从未有过这样一天的清爽天气,街上稀稀拉拉的行人无不适汗流浃背,时不时以手遮住眼睛挡住那刺目阳光,惹人厌的太阳似乎从不会疲倦一般高高挂在雷州上空,炙热空气填满了五月到十月每一天。
囤粮数月只为避夏消暑的兖州百姓除了买些米面粮油等维生之物便躲在家中整日不出家门,空旷的街道被腾腾上升的热气占据,不多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充斥在寂静的胡同当中由远及近踏入城中主干道,三名腰间佩刀的青衣汉子站在房屋阴影之下便不肯再走半步。
“辣他奶奶的,鬼太阳怎得这般热!”三人中矮胖汉子早已是气喘吁吁,摘下头上小磨盘般大小的斗笠扇风取凉,说罢便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身躯肥硕,一身臭汗早已浸透身上宽如罩袍的青衫,湿透了的单薄青衫贴在他肥胖身躯上现出圆滑曲线热的难以忍受腥臊气味跳到一旁的精瘦汉子怪笑两声。
伸手扇开脸庞飞溅灰尘,瘦弱汉子嘲弄道:“瞧你这般肥头大耳,平日子自是吃了不少油水,你说,每年过节丢的那几十斤牛羊肉是不是都被你私吞了。”
矮胖汉子闻言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污蔑严爷,严爷这身富贵膘是老天爷赏的,怎地,瞧你瘦的像麻杆一样,想来也无福消受牛羊,不如把过节的牛羊肉都献给严爷,这才是符合大人不浪费粮食的节俭作风。”说罢喉咙吞动,咽了一口口水,仿佛那劲道的酱牛肉与洒满异域佐料的飘香羊肉已铺陈在面前。
瘦弱汉子望见他这般痴样更觉可笑,出言相讥:“人常说胖则易虚,瞧你虚汗不断,气喘如牛,一副短命相却还终日沉溺酒肉以满足口舌之欲,怕是再吃下去命不久矣~。”精瘦汉子讥笑着摇摇头。
严胖子大怒,正待反唇相讥时,身旁沉吟良久的精壮汉子低喝一声“住嘴!。”
二人虽脸上挂满相互嘲弄的表情,但却安静下来不再发声。
精壮汉子见二人住嘴便严肃道:“堂堂官府捕快终日如市井小民般逞口舌之快,有本事去渤海把那飞鱼擒来。”
瘦弱汉子听到飞鱼二字便来了兴致,全然不在乎被责备的尴尬开口问道:“渤海真有这种会飞的鱼吗?”
矮胖汉子更是两眼放光,自言自语起来,细听下竟是在思索烤着吃还是清蒸。
精壮汉子再不理会二人,抬头望着街道另一边。
不多时,另一边胡同中一个满脸胡子,身材高大的醉汉摇摇晃晃向三人走来,鼻子最灵光的严胖子脸色微变,撑在地上的双手连忙捂住鼻子,慌忙之中手上的沙子都吃进了嘴里,吐了两口口水嘟囔道:“他娘的,臭死严爷了!”
醉汉见到三人咧嘴大笑:“三位官爷,这次找小的有什么好事关照。”
精壮汉子对他这幅醉生梦死的模样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对方身上浓烈的酒味与那阵阵海中的咸湿气息刺入鼻腔还是难以忍受,不自觉后退两步皱了下鼻子,身后二人大呼哪里来的邋遢乞丐云云,满脸尽是嫌弃模样。
醉汉伸手扶在墙上,对这种反应仿佛是毫不在意,满脸堆笑讨好道:“王辅长和二位官爷辛苦了,热死人的大暑天来给小人派差事,辛苦辛苦!”
说罢满是油污的双手在衣服里摸来摸去掏出两锭雪花银哆哆嗦嗦递给精壮汉子,见精壮汉子浑然当做没看见,毫无伸手接住的意思又嘿嘿憨笑递向身边的严胖子。
严胖子见那双满是油污的手仿佛见了什么恶心虫子,左手按下刀鞘,刀柄瞬发而至打向醉汉双手,醉汉吃痛,手中雪花银滚落在地,严胖子满脸嫌弃抱怨道:“脏了爷的刀,你就不能把这么可爱的银子擦得干干净净再给严爷吗。”
雪花银方滚落在地便被瘦弱汉子顺势抄在手中,两眼放光盯着银子心不在焉道:“银子嘛,脏不脏的,不寒碜!”
王辅长瞥了二人一眼便不再理会,转头望向醉汉道:“文大人交代的事情万万耽误不得,如有意外你我谁也担待不起,如果白老大有什么难处只管讲给王某,王某会想办法替你解决。”
醉汉闻言,浑浊的双眼登时清明了两分,搓搓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辅长大人也知道,那渤海多海贼,绕是我手底下跟着吃饭的兄弟众多,但是比起常年干些劫杀买卖的海贼那就是成群的肉票,不知辅长大人能不能和文大人审批些高手随船出海...”
王辅长见他面露窘迫,自知他定然不止这些小事:“江湖好手的事情自然不需你操心,此次出海文大人会派出两位侍卫与五名好手随行,白老大就这点要求吗?”
醉汉闻言再不露出窘迫之状,坦言道:“还需要一艘官家的富船,民家的太过招摇会吸引大批海贼围剿。”
王辅长眉头一挑:“你这次本就是隐蔽行事,官家的船当然是不可以,海贼的事情有官府帮你疏通,至于船只多少全由你自己来定,所需挑费全由官府资助,只是不要苦了船上的兄弟。”
听到所需挑费均由官府所出几个字,白老大浑浊的双眼迸出两缕精光,往常为官府做事一向是资金短缺,船上所用物资经常是白老大自己出资补齐,若不是打着官府的名义能让海贼们有所忌惮之余还能多捞上一笔,白老大早就赊了这挑子买卖。
王辅长没再多话,交代白老大后天去府库里领银子,又交待两句便带二人回了官府,阳光正烈,白老大兴致正高,心中虽隐隐觉得此次出海定不会有想象中那么顺利,但想起自己跑船多年,哪次不是大风大浪闯下来,自己这条命硬得很,阎王爷不一定敢收呢,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便拍拍屁股溜进了酒楼。